第 86 章(2 / 2)

例行哀悼那天,她哭的伤心,老曹却面无表情,大概早习惯了,只说:“想开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闭眼了,想干什么干什么吧--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接下来的日子悠闲不少,小施除了对练钻研,开始学着享受生活,美容瑜伽,旅游shog,还开始学舞蹈考驾驶证。她对烘焙感兴趣,租房住的时候就喜欢烤鸡翅红薯,现在有钱有闲,买了个大大的烤箱,还报了专业课程。

老曹却忙忙碌碌,二队队长牺牲了,提拔骆镔,又和交好的“佐罗队”“天王队”密切联系,时不时跟着张得心求神拜佛,还得陪老婆孩子,小施都替他辛苦。

老曹生日快到了,她觉得人家挺照顾自己,自己也得尽尽心。正日子他没到,听说孙茜订了馆子,请了几桌朋友庆贺;过两天老曹进门,迎面摆着大大的生日蛋糕,绘着大海和礁石,自然代表“碣石队”,还有工工整整的“生日快乐”和两颗心,另有一大锅新出锅的面条,翠生生的小黄瓜,香喷喷的香菇肉酱--她事先练了三次。

老曹愣了愣,忽然沉了脸:“闲的没事干了?吃饱了撑的?跟我玩这套?告诉你,我见得多了。”拂袖而去。

什么意思啊?我就是,就是一点心意,凭什么凶我?小施蹲在地上哭得天昏地暗,眼睛都肿了,最后蹲都蹲不住,只好狼狈坐着,地板可真凉。他把我当什么了?□□,没错,就是鸡。他给我钱,我让他睡,可不就是鸡么?

我不能这样下去,不能让他瞧不起我。她擤擤鼻涕,胡乱收拾收拾,衣裳首饰也不要了,拿着证件钱包就走,不忘把卡扔在桌面--我怎么来的怎么走!不占他便宜!

刚走到楼门,却见一个男人背对自己抽烟,单手揉着太阳穴,神情颓废沮丧,身边满是烟头,听到她的脚步回过头,正是老曹。

于是小施没能走成。她又哭又骂,还挠破老曹脸庞,依然被他像麻袋似的硬扛回公寓。后来的事情持续而长久,老曹激烈火热如同鲁莽少年,还带着歉疚和怜惜,太阳落山的时候才说:“话说在前头,婚我是不离的,我有儿子。”

蜷在地毯上的小施侧过脸,“谁稀罕你?梦去吧。”

随后老曹带她逛遍四九城。后海采莲花、去牛街吃涮肉年糕、簋街剥小龙虾、香山赏红叶,北海观白塔、平谷摘蜜桃、怀柔钓虹鳟

对于老曹这位北京土著,家乡总是最好的,外国兴致缺缺;小施软磨硬泡才拉着他踏足北海道、伦敦塔、普吉岛、卢浮宫和帝国大厦,结论仍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气结。

队伍里的事情她知道的越来越多,生意老曹不常讲给她,偶尔倾诉解压,倒是陆续给她名下转来不少财产,有房屋有理财有黄金,小施成了小小富婆。只要有他陪伴,噩梦做的少了,每逢他回家,小施常常喝酒看剧,熬过漫漫长夜。

除了确定关系那日,老曹从未提及妻子,偶尔谈及也绕过去,小施自然不多问,心口却深深扎了刺,终日痛彻心肺。

她是什么样子的人?配得上老曹么?真像老曹说的那么能干?老曹是舍不得她,还是不够爱我?夜深人静的时候,身畔老曹鼾声阵阵,小施清醒地犹如清晨草叶上的露水。

愿望很快实现了:某天队员们在酒吧聚餐,娃娃脸侍者到门口迎接,亲亲热热喊“嫂子”。骆镔大鹏脸色如常,和璐璐商量听演唱会,她悄悄回头。

那是一位中年女子,个子不高,波浪卷褐色短发,妆容得体,衣饰衿贵,爱马仕背包,很有阔太太范儿。年轻时也没我漂亮,小施暗暗得意,紧接着难过起来:老曹对她有情义。

对我有什么呢?贪图我长得漂亮?她恍恍惚惚,不知怎的着凉,发起低烧。老曹一边叹气“多大了都”一边沏药,深夜才睡。

忽而天堂忽而地狱,时光漫漫流逝,年底来临了。早在刚入队的时候,老曹就吓唬过她,年关不好过,果然死伤惨重,就连璐璐也死了,大鹏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我死了,老曹会不会哭?有没有他哭得这么难过?小施郁郁寡欢,又受到惊吓,常常做噩梦,门也不爱出,老曹又得应酬,又得陪她,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个。

父母带着弟弟突然来到北京,要见见她口中有钱的男朋友。措手不及的小施很不乐意,老曹却大手一挥,开车带着四人登长城、游故宫、赏国博,还去了趟颐和园,奉上大量名贵礼物。

尽管他照顾周到,毕竟顾及家里,隔两天才能来一次。会不会被爸妈发现?小施惴惴不安,压根不敢看父母,后者却催她赶紧生孩子:“曹先生这么大方,你趁着年轻,多生几个,怎么也得有男孩,我和你爸给你带,你弟弟也能找个好对象。哎呀,首都就是首都,和我们小城市不一样”

小施一颗心慢慢凉了。

不过这话提醒了她,老曹很爱他儿子吧?她摸摸肚腹,要是能有个孩子就好了。甜甜蜜蜜柔柔软软,大眼睛红嘴唇,睫毛长长像个小小天使,长得像自己最好,随老曹也凑合,啊呀,他那么黑,还是算了。

小施捂着嘴笑出声,随即浮起泪花。

花开花落,人来人往,“碣石队”像一条木船,不时有人登船,比如叶霈桃子、樊继昌猴子,吭哧吭哧划桨干活儿,也有人不甚坠入海中,激起点点水花,就像老曹。

小施从没想过老曹会死。事实上她想过自己不少凄惨下场,有时被那迦追到,偶尔则是可怕的四脚蛇;至于老曹,则像巍峨挺立的山峰,和“碣石队”不可分割。

可他依然死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很不体面的死法。当时屋脊那么多人,有本队的有“银獴队”的,还有韦庆丰那种恶贯满盈的,为什么偏偏老曹倒霉?小施恨不得替他被人面蟒缠住,可惜神灵不肯施舍,时光无法倒流,醒来的时候,心爱的男人再也睁不开眼睛。

小施开始做噩梦,白天做晚上也做,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温暖安全的怀抱不在了,便如同行尸走肉。

偶尔清醒,一位中年女子愤怒地指着她嚷嚷:想占我的便宜?门儿也没有,我告诉你,怎么吃进去的,就怎么给我吐出来!

是孙茜,果然像老曹说的,精明强干,比我厉害多了,小施唇边带笑。听父母忙着和律师商量应付官司,尽快转移她财产的事情,又昏睡过去。

好像是骆驼的声音?还有丁原野。对于这几位老曹挚友,小施熟的不能再熟,勉强睁开眼睛,熟悉的字迹就在面前: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归期。如果我死去,小施也不在了,时也命也,那就罢了;如果她还活着,请兄弟们替我照顾她,多谢。

落款是曹雄。

小施搂着那张信纸无声痛哭,一如刚刚入队的时候。

蓬莱、椅阵、十世修行的高僧这次进入“封印之地”可真古怪,女孩子们议论纷纷,小施却什么话也没说。

“银獴队”像嗅到腐肉的秃鹫,阴魂不散地盘旋在头顶,终于发动进攻。翻墙的时候,小施抓不稳绳索,从高处跌下来--不怕不怕,有老曹呢,他会接着我的。

果然被接住,却是旁人,不是老曹--时隔整整一月,小施终于意识到,那个默默守着自己的男人不在了,化成骨灰深埋地下,再也回不来了。

再次转移的时候,她躲在角落,目送并肩战斗两年的伙伴翻墙离开,熟悉的王瑞刘文跃,不太熟的莫苒小白一支散客队伍投靠过来的缘故,场面有点乱,没人发现她不在了。

那迦呐?往日到处都是,隔着墙壁能听到脚步,今天统统去了哪里?都被大部队吸引走了?

一分钟之后,小施顺着街道漫无目的走着,手中攥着一颗火焰般的红宝石。

总算发现一只落单的那迦,细看它可真丑,满脸黑鳞,没有鼻子,眼睛黄澄澄,兴奋地吐着信子--它冲着自己来了。

利刃劈进肚腹的时候,小施丝毫没感觉到疼痛,反而轻松极了,轻飘飘的仿佛可以飞起来。

我再也不用到这里来了,我再也不用跟这种畜生打交道了,我再也不用做噩梦了,她心满意足微笑着,红宝石硌疼手心。

我能见到老曹了。她这么想着,视线开始模糊,忽然在前方看到熟悉的男人身影,于是尽力追过去,等等我。

利刃把她整个人劈成两半,却阻止不了小施满心欢喜投入老曹怀抱,可真暖,带着烟草和酒味,一如初见那天,她激动地哭泣着,不停耸动肩膀,却一声也没出,对方张开臂膀,紧紧拥抱着她。

看,我长记性了,什么声音都不出。

事到临头,是我赢了,我和老曹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小施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哎,文里的角色,谁死了我都很难过。看小说,就来! 速度飞快哦,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