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亡高高悬起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我疲倦地靠在师兄怀里,任由他带我来到洞外谷底一处平整的空地上。
皎洁月光下,师兄瞳仁中的赤色退了大半。他抿紧唇,指尖轻柔抚过我颈侧的伤口,然后把不知何时捡回的玉坠重新挂到我脖子上,替我掩好衣袍,低声自责道:“我不该离开的。”
“不,该是我要谢师兄的救命之恩。
”我只觉得脑袋一阵阵晕眩,强打起精神问,“这是哪儿?”
“这儿是青谷,那蛇妖占山为王很久了,身上至少背负了上百条人命。”
我眼前不由浮现一地血肉碎骸的场景,努力压下恶心,勉强笑道:“那你这算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了。”
师兄勾了勾嘴角,跟着敷衍地笑了下,轻轻道:“它不该动你。”
“我是,我是被……”一阵恶心泛上,我忍不住干呕起来。师兄赶紧帮我抚背顺气,拿出酒壶让我喝一口。
我草草喝了一口,咽下满嘴的腥涩,由着师兄抓起我的手一寸一寸地查看。不知是他的手抖,还是我失血过多,亦或是那口酒后劲大,我只觉五脏六腑都在颤动,慢慢地烧灼起一股难耐的热气。
“还疼吗?”师兄摸着我颈上的伤口处。原本撕裂的疼痛已经消失,而被他指尖触过的地方却燎起烫意,与肺腑间的热气内外交加,烧得我像只架在火上的烤鸡。
师兄也发觉了异常,他缩回手,沉默了一会,咬牙咒骂道:“王八爬虫,死到临头还发|情!”
“师兄,我……我……”我靠在石头上,只觉得像是煨在锅中的一块炖肉,腹中烧成一团,连呼气都能燃出火来,出口的声音酥软得不似自己。
师兄却猛地立起身,丢下一颗夜明珠,语速急促得像在掩饰什么:“师弟,我……我看到边上有条河,我去把这身血给洗了。”
我费力地睁眼,看什么都似隔了一层雾气,朝着师兄抓去:“不,师兄,我……”
“你放心,我布了阵,别的东西进不来。”师兄显出急不可待的样子,嘱咐我千万要留在原地,就匆匆离开。
我大口喘着气,体内的火越烧越烈,在吓人的灼烧中,下腹还起了一些陌生的感觉。
我想起喝下去的那口妖血,心里的惴惴愈来愈明显——这种大妖怪的血,喝下去到底会怎么样?我会……变成妖怪吗?
寂静的山谷里,我一边承受着无法缓解的灼烧,一边不安地感受身体陌生的变化,甚至想到或许等师兄洗澡回来,我已经变成了另一只蛇妖,流窜至荒郊野岭,最后抵抗不了凶性,也做起了害人的勾当。
我挣扎站起想去找师兄,刚迈了一步,想起师兄的千叮咛万嘱咐,又犹豫地收回了脚步。
远处河水的潺动之声在我脑海中越来越鲜明,想要泡进水里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我困兽一般在师兄划定的圈牢里来回徘徊,只觉得吹拂来的风是热的,洒下的月光比太阳还烫,甚至连夜明珠的幽光,在我眼里都不啻于一堆烈烈燃烧的火。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凉水的渴望压制了一切。更何况,真有什么危险,没有哪儿比在师兄身边更安全。
我顺着水流声一路摸到河边,一眼瞧见赤|裸上身浸泡在水中的师兄,顿时安心地脱下外袍,踉跄踏入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