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
一秒。
就算她挂得住脸,我可没耐心像杂耍戏猴一样这么陪她继续耗下去,该说的话说完我就准备转身走人,“你自己好自为之想清楚,”我头也不回腿迈出一步,余下恼羞成怒的她,“谁也不会永远是那朵纯洁白莲花,别老觉得自己担了天大的委屈,敢情你还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还是夏紫薇?我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面了,但是看在过往同学情分上还是要祝你得偿所愿,新年快乐。”
可惜那是个红灯,我定定神准备收回脚。
下一刻一股大力向我的后背袭来,我一个趔趄摔出去,耳畔那个声音不复以往温婉可人,丧心病狂地响起:
“……也许只要你死了……他就能回到我身边……”
我朝左看,视野里有辆冲向我的车,硕大的铁躯,乍一看像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在那一个永恒的定格里,主驾上司机的表情因为刹不住油门而刹那间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想起小时候搭积木,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叠起繁复的六层楼。可这件事于我来说,最大的快乐并不是当最后一块积木成功垒上,让我所拥有的巨大成就感,而是拿出一辆四轮小车,车头对准大楼,蓄谋已久般将玩具车使劲撞向我一下午的心血,积木飞溅四散的那一瞬间还是挺让人有发泄感的。
只不过没想到有生之年,这样的体验能落实到我身上。
还有一股力量把我撞击到十字路口的中央,这次不是冯清清,是车前的保险杠。
然后我的视野就剩下了一片湛蓝的天,今天天气不错,耳边再没有人群喧嚣,静谧和小而微弱的嗡鸣。
云游移地飞快。
起初是没什么感觉的,只是后脑勺硌在粗糙的柏油路有些隐隐作痛,我从来没觉得我的皮肤这么娇贵过,几乎是头皮受不住这样的摩擦,然后渐有温热泊泊从伤口里流出,隐约间衣领湿透了。
……人呢?……他妈——
……傻了啊?
——救护车……
我想今天这套衣服穿完就可以丢了,因为血渍很难洗。
希望严文萃能让我火化的时候穿上我最喜欢的黑色T恤。
这可能就是我人生中唯一的高光时刻,被无数人聚集着围观,但只是远远地瞅着,像把我开膛破肚,搜刮我的肠肚,评价我今天的穿搭,死时的妆容和表情,一双双看我的眼睛中充满怜悯同情不该,但本质上眼神都和看待宰的牲畜差不多,如今终于理解了鲁迅先生所说的看客。
我在意识模糊中等待,看见终于有个人不一样了。
可是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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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车祸死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