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人后的日月天自然不想去,却被黄老板和廖宇明让到前面。
“少侠,寨主问你呢。”廖宇明恭恭敬敬地提醒。
“多谢李寨主美意,但我……”日月天刚要拒绝,却被黄老板大笑着打断。
“少侠好机遇啊,昔有万金立雪,今有黄门驻车。少侠快请吧。”黄老板一席话直把日月天抬到和任马一个高度。对他来说日月天身价岂止万金,百万金还差不多。虽然窦神医“讹”去的钱乌木寨大抵会给他补上,可现钱毕竟先从他出。这么大一笔占用,若没有收益岂不亏了。所以他一定要让日月天去。日月天若得李不择重用,他黄老板的功劳自然水涨船高。
廖宇明见日月天没有上车的意思,低声劝道:“少侠,人年轻时都觉得机会多可以挥霍,其实一辈子屈指可数就那么点选择,错过了就没了。”
闻言,在场的黄兴发任马等年纪稍大的皆感慨。李不择年纪算不上大,但经历的坎坷不比其他人少。一时也是过往种种跃上心头,五味陈杂。如果当年有人肯帮协自己一把……这样想着心里就软了些。
然而他们的酱油盐巴胡椒醋,入不了日月天的菜。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众人觉得他们在劝,日月天却觉得他们在逼,而且是逼自己往刀刃上撞。他只想平平安安到江南,凭什么兵行险着。而且奇怪的是,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跟着李不择才是好的。日月天不需要富贵,也不需要名声。他想要的没人能给。
“小兄弟,”车窗后任马挤出半张脸,“寨主可还欠你个承诺呢。你不怕他出事没人给你兑现承诺呀?”
黄老板心道:“怎么,李寨主又是招揽又是承诺的,任五爷也哄着他?看来他们对这小子不是一点半点的看好,而是非收不可。”黄老板抹了把心里的算盘,给日月天重新上了个价。这钱花得绝对是值了。
日月天都快忘了还有这一茬。可他们越是说,他越是抵触,甚至有些警惕起来。就像一条被误当做狗的狼,人再怎么对它好,它也不会试图理解,只会想要跑。日月天被大山禁锢太久,对于中原武林之凋敝,青年才俊之匮乏没有什么深刻体悟。他人惜才,他还觉得诡异。
“我……自然不想李寨主有事,可我也没有什么要麻烦李寨主的。”日月天自然不关心李不择死活,但谨遵师父教导——不能在话里把人说死,因为那是找揍。
“是吗。”李不择听日月天推了个干净,倒没有生气,他想起那晚雷雨中日月天讲的故事,一僧一道原路折返皆未成行,很是可惜。
“你不是要改心吗?”李不择问。
忽然听到“改心”两字,日月天怔了怔,眼神陡然变了,变得像两把逡巡不定的刀子,要把谁绞死一样。他并不知道自己昏迷当中与李不择说过话。
日月天朝马车走了过去,眼睛始终没有放开李不择。他在车窗正下方站定,与李不择四目相对。
“你怎么知道的?”日月天问,冰冷的目光削着李不择的厚脸皮。他想起师父杀黄鼠狼的那天,那黄鼠狼不住地奋力回头去咬箍着它脖颈的手。如果需要,日月天也会咬。
李不择被他看得发毛。没想到自己随便一问引起这么大反应。怕不是无意间撞破了什么。
这可挺有意思。
“你怎么不问我还知道什么?”李不择诓道。任马悄悄推了李不择一下。那天夜里任马听到他们说话也就醒了,只是没吱声,因此明白李不择这是在空手套白狼。,他觉得日月天看起来十分在乎此事,不该得寸进尺。李不择摆摆手让他别捣乱。当然这一切都没让车外面看到。
日月天哪里与这等厚颜无耻的老江湖周旋过,一下就上了套。他想李不择既然知道“改心”,不也就是知道他要改的是什么心吗。至于是如何知道的,一慌张就忘了推敲。
“你,你既然知道了还愿意带着我?”日月天气势骤然泄了,满心的疑惑不解。哪有主动把黄鼠狼请进鸡圈的?
李不择连自己问的是什么都没谱,更是一头雾水,但没显在脸上。
“是啊,你来不来?”
整个夜晚似乎都在憋着气等着,仿佛断没有把他吞回光亮的宅院的可能。只有火把毕毕剥剥似在聊些其他。
一个乐意被当做小人的人,或许的确不在乎呢?
虽不是好事,但意识到有人知道,日月天竟有些安心。他沉吟半刻,上了李不择的贼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