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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两种骑士(14)d(2 / 2)

他低头打量着自己那身洗旧了的短衫;同样陈旧的裤子与靴子;腰上佩戴的剑微微有些倾斜,是他故意调整出来的、早已经养成习惯的角度;甚至就连头发的长短都是刚好能遮住视线的半长程度……除了脸孔,都跟他记忆里的那位导师一模一样,是他不由自主的、尽可能的模仿。

这些旁枝末节足以证明他在最初的那段、曾经无法界定的情感里显得多么无知,更将所有妄动的思绪都归类到了侮辱的范畴。沉默是他当时唯一能做的事。沉默的范畴包括他自己在内。可它却历久弥新,根深蒂固得无可撼动,成为他身上无以计数效仿导师而存在的影子。

他知道这样不好,他甚至对德隆纳都说过,指导者和学生之间适合任何关系唯独不适合爱情。只是他擅用了笼罩般的浓雾,遮蔽了自己思维,让自己维持在似是而非当中,不用直面无数年的迷途。以至于今时今日的他再也不敢面对任何属于自己的回忆,直到科特拉维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达加迦面色如常地经过一段笔直的城墙,目送负责巡逻的同胞走远后,陡然跃上要塞墙突出的顶端,十分不守礼仪的盘起单膝就地坐了下来。

城头的风依旧凌烈,却吹不散从堤坝裂缝里溢出的记忆,促使阿达加迦半垂下脑袋。

它们就像是他低头时额前一定会垂落的头发,以某种悠然的态度缓缓遮住他视线,即便他抬起手来将它们拨开,它们依旧会顽固的随着风滑落回原位,逼得他只能把它捆扎起来,这才能不受遮挡的看到前路。

他刚禁锢起的过去,又被现在缚住思绪。无论是想让他逃跑的、充满自大与自恋发现的长篇大论,还是自己充满虚伪奉承的回答,除了不是“方糖块”或者随处可见的酒馆,都是科特拉维留给他的、区别于寻常指导者的“亲切”,是他们之间所独有的相处方式。即便他离开这里以后,不能继续靠抱指导者大腿混到工作;不能继续在实验室的走廊里打地铺;不会用科特拉维的名字在实验室混食物……甚至不能趁着指导者忙于实验时偷溜进他的通讯室去看电影了,他都不会觉得遗憾。

抱怨,怨愤以及小声的嘀咕,这一切都是以前的他在面对导师时会视作理所当然的事情,后来之所以深藏起来,不过是因为导师已经不在了。而他身上这些细小的习惯,竟然在与科特拉维相处的这十年间逐渐寻找回来了。

这让他的心情变得比以前轻松了不少,也让他变得莫名有些怯懦,以及恐惧。

两个影子的重叠,让他回忆迸出,同时也让他割舍不下科特拉维,他对离开西乌斯城竟然感觉到了恐惧。只是无论是失去魔力因子的事,还是他作为医生的能力,都让他成为必须留下来的那个。

科特拉维将继续作为属于西乌斯城、属于全灵族的,能带来崭新变革的存在。阿达加迦不可能问他是否愿意一起离开西乌斯城,他也不是会随便跟谁走的类型。他不是一柄旧剑,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变成阿达加迦的东西,任由他像带走一柄旧剑那样带走他。就像阿达加迦当初被科特拉维带回来的时那样,就算他的确是在追逐记忆里的影子,而影子又恰巧站在了他的面前,也是在他重伤到无法动弹的前提下,否则他是绝对不会踏入西乌斯城半步。

因为,他牢牢地记得,当初正是自己的同胞们,在诺迪家族的带领下,亲手将他驱逐出要塞。看吧,有多可笑?他曾经向导师亲口起誓会以生命守护的族群、他所挚爱的同胞们,竟然将他视作魔鬼一样的危险存在,亲手驱逐了他。没有谁为他说话,没有谁提出挽留他。包括曾经与他最亲密的整个诺迪家族以及另外两大家族。他的同胞们甚至让他发誓,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踏足任何一座灵城。

如果说有什么是他未曾刻意效仿却从导师身上继承到的部分,那便是这份固执。所以从他被驱逐的那一刻开始,无论经过多久,都不打算遗忘当时感受到的愤怒以及……失望。

阿达加迦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城墙之外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