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拒绝代孕后，我尊重你的想法，没有再提孩子的事情。可是，上次我出意外后，我想让你有孩子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我害怕留你一个人在世上。”
那次意外，常清明现在想来心有余悸，以前他不服老，但是当那个玩滑板的小孩撞过来的时候，他明明看到了也躲了，但是依旧被撞倒在地上，想躲却躲不开的无力感让他知道自己真的老了，身体已经不灵活了，一次小小的意外都能要他的命。
他比李傅规大十二岁，如果有一天他比李傅规先死，那李傅规的后半生要怎么办，常清明一想到李傅规孤零零地一个人住在一座空房子里，他的胸口就抽搐发痛。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要给李傅规找一个能在他死后陪伴着李傅规的人。
李傅规的眼睛有些红，他想起常清明生病的时候，当常清明不记得他的时候他已经那般难受，如果有一天常清明真的比他先死，连他该怎么办？
“那你就活得久久的，一直陪着我。”李傅规握住常清明的手，笑着说，“就算你先走了，我也会活得开心自在。我会开着一辆车去环游世界，做一个潇洒帅气的老头，等到我走不动了，我就住到养老院里，里面有一堆老头老太太陪着我。”
常清明：“我还是想你有个孩子。你不是很喜欢真真吗？”
“我喜欢她。可是，这样对她不公平，我们这样的家庭，我这样的人本不该有孩子的。她现在还不懂，等到她长大了，面对外界的指指点点，她会埋怨我的。”
常清明知道李傅规的顾虑是什么，这个社会的有色眼睛太多，李傅规从以前的学校离开的原因就是因为同志身份被家长们抵制，就算他的教学成绩再优秀，学生再喜欢他，他依旧不被家长接受，为此他难过了好久。
常清明自知自己的口才不足以说动李傅规，为此他请来了常知归，常知归从来不白做事情，她能答应和李傅规登记结婚是因为常清明付出了相应的报酬，为了这不多不少的报酬，她觉得做一回心理导师是值得的。
她问李傅规：“你是教孩子的，你觉得一个孩子的成长里什么最重要？”
李傅规想了想说：“精神陪伴与鼓励，物质资助与奖励。”
“好，那我简单概括一下，就是爱和金钱，你同不同意？”
“同意。”
常知归指了指李傅规，说：“如果真真成了你的孩子，你会不会爱她？”
李傅规犹豫了一下，说：“会。”
常知归笑了笑，环顾四周，双手摊开：“你觉得你们的家庭条件怎么样？”
李傅规沉默了。
“爱和金钱你们家都有。你不过是顾虑这个家庭没有女人，会让孩子以后受到非议，可是在这个世上，只要是人就一定会被议论，你因为这点拒绝这个孩子是不是太可笑了，如果教会她自尊自爱，她会因为一些臭虫放了几个屁就要死要活吗？”
李傅规：“可是，我们给不了她母亲的爱？”
“你也没有母亲，你也成长得挺好的。”
李傅规说话的声音变得大了一些：“正因为我从小没有妈妈，所以我知道没有妈妈的伤害！”
“是，现在主流社会的观念还是，孩子必须要有父亲母亲，我承认父亲母亲重要，但是主流观念经常脑补一些不存在的精神创伤我就觉得完全没必要。没有爸爸的创伤，没有妈妈的创伤，这纯粹就是意淫，如果有足够的精神关爱和物质支持，孩子顶多会遗憾一下，不会创伤。真正造成创伤的是顶着父母的头衔却做不好父母的人。”
常知归质问李傅规：“你说你知道没有母亲的伤害，那是因为你父没有给你足够的爱和物质条件。你也可以反驳我，说说你的父亲给你提供什么了？”
李傅规说不出来，他亲生父亲不要他，他是李大川买回来的，买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养老送终，李大川对李傅规有爱，但是这爱不纯粹，它本身就夹杂着利益交换。而他们家徒有四壁，院子里除了废品就是废品。
常清明给了常知归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太过分了，我是让你来说服他的，不是让你戳他痛处。
常知归耸耸肩，接着往下说。
“精神关爱和物质扶持，可以是妈妈给，可以是爸爸给，也可以是亲人给，不管是从谁哪里得来的，不缺爱不缺钱，他们就能茁壮成长，至于是谁给他们提供的，who care？”
“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常知归抬着下巴想了一会，接着道，“哦，叫‘下辈子投个好胎’，你看，人潜意识里是非常注重生活的环境的，说自己不在乎的那就是口是心非。再看看我哥带回来的这个孩子，亲生父母不要她了，生来带病，免费送都没家庭要，惨不惨？这是不是就叫没投个好胎！”
“现在，改变她命运的机会来了，只要你收养了他，她不仅能治好病，还有两个爸，一个是老师，一个是老总，这样的家庭背景，这样的生活环境，是孤儿院能比的吗？”
“你也可以问问她，是愿意在这里还是愿意回去，不要以为小孩子不懂事，小孩子为什么喜欢糖果，糖果能让他们快乐，人对好生活的渴望是本能的，不论年纪。”
李傅规默不作声，他对常清明说，我考虑考虑。
晚上，李傅规带着真真去遛狗，真真欠着狗绳在前面走着，路过一个花坛的时候，她停了下来，从花坛里捡了两片掉落的花瓣，然后夹在大黄耳边，小姑娘看着大黄的样子捂着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