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2 / 2)

二神穿过墙,也来到了章厚志的房间。

里面没有开灯,加上窗户朝北,昏暗得很。这房间并不大,一张床,一张书桌就已经够堵了,靠着墙边居然还立着两个书架,当真挤得人有点难受。

摆得满满的,连桌上还整整齐齐竖着一排,敕九简单扫了一眼,发现都是些《说文解字》《经典释文》之类的小学书籍和《楚辞选》《杜诗镜铨》之类的古典文学作品。看来这房间的主人是个十足的文学爱好者。

章厚志正端坐桌前,不知在写些什么。

敕九和冥王一左一右凑上前去,把章厚志夹在当中,都低着头看。

原来他在写诗。已经有三句半写得了,“诗人”只在酝酿最后三字。看韵脚,该是一首七绝。

就在二神细读前三句时,章厚志把最后一句也完成了。

“平夷滟滪何成堆?浪打潮头百不回。裹得山泉东似电,长思霭霭白云垂。”

冥王皱了皱眉,他不是诗僧,佛经里的偈语也没有这样的,所以只能问敕九道:“上神,你怎么看?”

敕九沉吟了片刻,摇头道:“不好说,这孩子心思沉,说得隐晦。”

章厚志写完,读了一遍,就把纸夹在一个本子里没再看了。反而是抽出一本《楚辞选》,翻到了《离骚》。

敕九和冥王又对视一眼,还是茫然。

二神随即发现一件很怪异的事。《离骚》一篇本就颇长,还加上注解,所以等章厚志读到一半时,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房间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敕九和冥王是神,能夜间视物,自然无所谓,可他一个凡人居然也不开灯,而且还不时翻页,似是读得津津有味。

期间,卢红梅和章风一直没有来看过他。整个家里,就像是墓场一样安静。

时间就这样慢慢驶过,慢得让两位神仙都觉得有点长。终于,似是一遍读完,章厚志满意地合上了书,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插回了原处。接着便起身,上床睡觉去了。

冥王和敕九彻底蒙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呃,冥君殿下,你给我挑的这个,好像不太行啊。”敕九有些为难,说实话,这个壳子怪怪的,他很不满意。

冥王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他确实是按敕九的标准选的啊,这一个已经是“极品”了好不好?

“不对!”敕九突然惊道。

冥王又给他吓了一跳,表示心脏真的受不了了,捂着胸口问道:“上神,又怎么了?”

“他的呼吸,没有了……”敕九指了指床上的章厚志。

冥王忙看将过去,发现章厚志确确实实已经彻底“安静”,连胸膛的起伏都停息了。

就在两位初觉时,一道半透明的鬼魂慢慢地从他的身体里滑落出来,掉在了地上。

这是因为鬼魂初离体,还带着生人的阳气,所以很是虚弱,但只是这一段时间如此,而后鬼躯就会渐渐凝实且能够行走飘荡。

那么,章厚志确实是死了。可是二位神仙在这里看了这半天,一未见他病发,二未见他饮弹,怎么就死了呢?

敕九上前掀开了一点被子,细细打量。被窝和章厚志的身体都还温热着,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点残留罢了。

敕九把他从头到脚都仔细看了一遍,终于在脸边的枕头上,发现了一颗白白的药片。

可是方才也没有听见他拿药倒药的声音啊。敕九这才回想起,方才章厚志在写诗读诗时,左手似乎一直没有拿上来。

“难怪他连个台灯都不开,可能就是因为左手攥着一把药,右手还要翻书,顾不上吧?”敕九轻叹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意味着,章厚志从一进房间便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是一心求死。而他居然攥着药,还写完了一首诗,“看”完一篇《离骚》。他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犹豫?坚定?恨?不舍?

冥王和敕九交换了个眼神,显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心情复杂,不知说些什么。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紧紧的风声,夹杂无意味的嚎叫和哀鸣。紧接着,几道漆黑的身影就从外面穿了进来,像是全然没有看到这两位大神似的,直直朝着章厚志那还虚弱的鬼魂扑了过去。

敕九随之神色一变,转身问冥王道:“殿下,今天可是七月半中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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