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力有些臊。明明是他拉着二人来这恨鬼界,看似准备充足,其实匆匆忙忙,压根儿一无所知,全仗着年轻气盛。现在遇险,他都怕了,倒是敕九挡在前头,教他如何不羞愧呢?他叹了口气,翻出木盒,挂上黄符,手捉红符剑,挺身亦要出战。
袁师嘉在一旁却一直没有说话,看见李云力要跑上前,反而伸手把他往回一拽。他手劲儿有些大,李云力被他甩了个踉跄,一时大怒:“你干什么!?”
袁师嘉一脸云淡风轻,摆了摆手,意思是“别去捣乱”。
这次轮到李云力骂他“神经病”、“没良心”,自己朋友在外面居然也狠得下心不管?
就这会儿,面露凶光的老太太们已经又走近了些,只剩十步左右了。李云力一直想冲上前去,但被袁师嘉拉住肩头,硬是动不了。
突然,敕九身上奇光大放,青色光芒仿佛能洞射九霄一般,耀得众人眼睛一时都睁不开。然后袁李二人便听见敕九大喝一声:“跑!”接着一股巨力传来,拉着二人便冲天而去。
敕九是看准了刚才那只手出现时天空的异变,知道这“天”定然与外界相通。他心里的猜测告诉他,这里邪门得很,不可久留,不如早日脱身。
然而变化总比计划快,等他带着二人赶到半空,准备冲出时,那只本消散的巨手居然虚影再现,像拍苍蝇似的,将三人死死往下一按。
敕九一时不防,也被拍个正着,落在那片荆棘丛中,好在巨力只是余威,已没有之前的杀伤力,敕九还能勉强护住二人。
李云力被这几下弄得晕头转向,站起来干呕两下,终是忍住没有吐出来。唯有袁师嘉,脸色甚是平常,简直不像个正常人类,连一丝惊奇都没有。
敕九却没注意到。他现在正在紧张地思索:事到如今,自己三人“自投罗网”已成定局,是活生生的“瓮中之鳖”,由人刀俎了,方今之计,唯有尽快离开。然而上天既已不能,入地恐亦难成,返回村子则怕前狼后虎,更要命的是,他担心一旦与那些老太太正面交锋,她们又召唤出什么东西来。说实话,那只手的威能在他看来便已经超过自己,如果再来一只,或是直接唤出个人来,那他……
毕竟,别看睡神身外化身遍布天下,但实际上,他的法力值是天界最低的。而这一点,他很悲哀地心知肚明。
是的,虽然敕九是如今天界数得上的“老资历”,但他的修为,却很不幸地一直垫底。除了一些刚升上来的神,他基本上是谁也打不过。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睡神大人一直安分守己,哪怕工作再辛苦,也只能任劳任怨的另一个原因。当然,他以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总之应付工作,对付几个小鬼邪物是够了,又不用他上阵杀敌,而且练功那么辛苦,他哪有时间?
“罢!往那里去吧。”敕九有些无奈地一指荆棘尽头,便是方才那些恨鬼撤退之处。
袁师嘉从无反对意见。李云力则已经暂时丧失反应能力。
敕九又扯起二人,直奔前方。
然而还没走几步,远处也传来一阵响动:像
是原野上的犀牛一般,那群恨鬼居然夹着飞尘奔驰而来,嘴里“呼呼”地出声,声势震人。
他们的眼中,有着同样的热切以及更疯狂的疯狂。
他们也是冲着敕九三人过来的。
敕九长叹一声,看来今日是非打过一场不可了。他一念微动,便从章厚志躯体中走出,然后将尸体轻轻放在袁师嘉身边。敕九来不及解释什么,然而袁师嘉也并没有问,事实上,他只是扫了一眼地上的章厚志尸身,便又把目光投向了敕九,眼眸里从始至终只剩下那个青袍银冠的影子。仿佛,眼前人才是他的心上人。
敕九终于察觉到了这异常,却没时间细问细想。他先将李袁二人送至战场中心之外,然后抽出木簪,变作木杖,猛地往地上一戳。
一股巨波以敕九为中心,顿时朝周围扩散而去,那些白衣老妇同时警惕地腾空而起,唯有恨鬼们,一个个像是中了绊马索似的,前赴后继地倒下。
空中白袍老妪见此情景,忙再次列阵,那本经书又显现身影,并放出金光。
这是敕九最怕看到的场景,然而却也知道是躲不掉的。
天穹像海波一般开始了翻涌,一只白色的手又慢慢从上面探了出来,不同于之前那只断掌,这次连带着的还有整根手臂。而且敕九在那掌心,还看见一只正“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珠,这必定就是创出恨鬼界之人了。
那手张开,露出眼睛,眼睛上居然又长出一张满是细牙的小嘴。它并没有对敕九发起攻击,相反,那嘴开开合合,先是朝恨鬼一阵猛吸,然后又转向老妪们,复是一吸,两队人立刻昏倒在地,人事不知。
敕九心中警铃大作,情知不妙。果不其然,饱餐两顿之后,那根手臂竟从玉石的纯白,慢慢幻出了肉色,仿佛真成了从某人身体上削下来的一段。
它慢慢对准了敕九,眼里满是狠厉与,渴求!
从一开始到现在,无论是狂热还是渴求,他们都摆明是要从敕九身上获得些什么东西,然而,睡神大人就是一穷神,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么“眼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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