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仙侠修真 > 不殊 > 第49章 往事

第49章 往事(2 / 2)

有手绳指路,这路便好走得多了。我忐忑地路过泽更水,防备地盯着排成排趴在水岸边的蛊雕。今日很稀奇,见着我,它们竟还能很安分地趴着,全然没有扑上来的念头。几日不见,终于有些长进了。我微微一笑,连带着步伐也轻快许多,朝泽更潭的方向去。

在山口遇着了参宿小仙。两相打过招呼,参宿笑道:“元君来得巧。”我问她如何巧,她便只望着我笑,也不说话了。她这般作态我并不惊疑,大抵天上的神仙多多少少都有些爱打哑谜的习惯,若是猜出,自然皆大欢喜,若是猜不出,她有意瞒着,再如何追问也不能得到一丁半点的回应。倒不如打开头便不留半分求知欲。

泽更潭四周环山,潭边拢了一绕的雾气。此前我在潭中疗伤时,并不曾有今日这样的雾气。想不到世道变得这样快,不过十日,我躺了百年的地儿便大不同了。

蒙蒙雾气中,隐隐有人影晃过,再看去时,雾锁云笼,哪还看得着什么。云气拂面,我踏进其中,抬袖拂开,云气两分,前路才看得铮亮。

走到深处,潭还是那么口潭,潭岸边却规规矩矩摆着一沓叠得整齐的衣衫,有一人赤着半身靠在岸边,正吐息纳气,发丝末端浸入潭水蜿蜒开来,背后雾气凝珠逶迤而下。我极目望去,那人恰巧回过头来,清冷一瞥,瞥得我头晕,直觉得这雾海比之花神宫门前的云海、檐尖上的那朵夜光白转得更甚,更要吃人。我鼻头有些发热,两颊烫得厉害,胸口闹得更是昏天黑地。

我两眼一抹黑,挑着什么时候发病不好偏捉准这么个要命的当口。我逃得跌跌撞撞,终于晓得参宿口中那个巧究竟巧在何处。我兴起来泽更潭泡一泡的念头,便遇着最不愿遇着的长昀,天下的事再没有比这更巧了。

先前蛊雕那般乖巧我便该警觉,后来一向守在泽更潭的参宿出现在山口曰乎巧我便该醒悟,再后来看着泽更潭这一圈的雾气我便该马不停蹄先走为上,可叹这三个我一个也不曾觉察,怎一个惨字了得。

我一步一个跟头往外奔,再一跌时背后清冷冷喊了一声:“阿芜。”

且爬起来拍了拍灰,长昀已近身前,衣衫拢得佷实,只发梢仍滴着水,一副清绝出尘的好相貌。我借了参宿的话,干巴巴道:“长昀,你我在此处相遇,真是巧得很巧得很。”

他却不接我这话茬,道:“对天界甚不熟识?”

他往前进一步,我心下一骇,跟着退了两步。他果真读了我留的那封信,他果真不信,我果真骗不过他。

他语气平平,再道:“将天界四处逛上一逛?”再进一步,我便再退。语气平平,怒气且都压着蓄着才平平,便是平平才最是可怕。

他道:“不必寻你?阿芜,若非我留了心眼,在手绳上设了法术,此时你是否已到了下界,便是藏身之处也寻好,打定主意不叫我寻着?”

不晓得脚下绊了什么,我打了个趔趄跌坐在地。我道为何总也寻不着花神宫同南天门,每回离开长无殿,天界的路便别样难走,云霭就出离迷眼。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长昀予我的手绳竟扮了个细作,将我的七八分心思全撂给了长昀。

我无奈长叹,老实交代:“长昀,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这些日子,我总是头晕脑胀,面皮发热,胸口发酸,你说的那个叫‘心’的东西,总是跳得热闹,尤其是见到你的时候,方才,就方才,我方才见着你的时候,它便跳得前所未有的欢畅。诚然,我不是要怪你。先前我在花神宫讨药时,听着那里的小仙子说起蓬莱仙境的木灵,同我有一般的症状,她也曾元神不稳,后来一日比一日萎靡,神散不过是时日问题。”

长昀的眼眶泛着隐隐的红。我忽然想起那时我自无尽渊回来,叫长昀锁在长无殿中,我怨他什么都瞒我,什么都不同我说,他宁愿什么都不叫我知道,由着我怨他的事,如今想来却觉着他那番做法很有道理。

因着不愿看亲近的人痛,不想叫他余生苦哈哈地念着,心里永远存着无能为力的悔恨,便宁愿打一开始便叫他蒙在鼓里,宁愿叫他因我不辞而别而生恨。恨到底比痛来得自在轻松。

现今什么都说了,便什么都迟了。我再下一剂猛药,说得很伤情:“长昀,我也活不长了。”

他红着眼角很用力地将我盯着,半晌发出一声轻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