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我说,我说。”男人又吸了一口烟,点头。
“我问你,我的旗袍,你带了多少回?在哪里接的货?还有……可有寄货人名字?”
赵井梧听她问出一大串,又是旗袍又是接货的,不自觉的压下嘴角。
“呦,这都多久了,我哪儿记得呀,拢共也没接几回啊,你们长生门的小丫头牙尖嘴利坏死个人。还差着一回钱没给我呢!”
“在哪里接的?”秦故遥手握成拳头,攥在身后,咬牙。
“这我记得,在码头接的!”
“苏安三个码头,你说清楚。”赵井梧插了句嘴,这样没头没脑的问上个半天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嘿,我还真记不清了,这三个码头都差不多样,谁能晓得呦,我又不识字。哪里有活就蹲哪里。”男人一根烟抽完,弹着烟灰,整个人软摊在椅子上。
“不过是跟着西洋那些玩意一起下的船。我顺手接过没几回,偷摸打开瞧过,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嘿,每次都是旗袍,没意思。”男人摇头咂嘴。
赵井梧抬头看着秦故遥,问:“你未婚夫在西洋?美国么?”赵家老四常年在美国读书,想来也就好几年没回来了,偶尔带封书信回来,夹着些小玩意,衣服。
秦故遥摇头,不是不说话,是不知道。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赵井梧瞅她这副怏怏的模样,叹了口气,朝着男人怒嘴:“寄来的物件儿没有地址名字?”
男人摇头:“真没有,红布包着,板字写了三个,我认不得,我们组长念出来的,长生门。我就去了。”
“苏安接洋货的有关江码头,在顶西边,走大物件,瓷器什么的。”罗警官思索了会,摸着下巴朝赵井梧开口,“剩下的丰安码头接人,不走货,不过也免不了有人揣在怀里藏着,不过这东西真是西洋寄过来的?”
要是别的东西还成,旗袍这玩意儿,国外肯定是没有的。
“也有可能借着这个幌子。”赵井梧说。
秦故遥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死心,又问:“当真没有名字?”
“真没有呦,我这都……都这样了,”男人两手一摊,“骗你做什么。”
秦故遥委屈了,鼓着嘴不吱声,猫到一旁坐着,罗警官和赵井梧相望一眼,沉默了。男人不老实,叽里呱啦的说着,罗警官招来助手,把他拖了下去。
审讯室里安静的很,秦故遥不说话,赵井梧也不说话,罗花浮坐不住了,瞧着两人跟佛似的:“我说姑娘,那人真是你未婚夫?”
真是的话,谁舍得把这个小娘子丢给别人。
“啧,罗警官,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赵井梧急了,小妹妹委屈,她也不晓得怎么哄,见罗花浮说这话,蹭的一下跑过去捂他的嘴。
“得得得,咱先出去。”罗花浮避开赵井梧,三人出了审讯室。秦故遥不知道怎么就被拖到办公室的。嘴瓢了好几下,愣是憋住眼泪。
赵井梧偷摸斜眼打量她,耀东从外面进来,风风火火的抓了几个糖葫芦:“门口小警察给的,挺甜!爷你吃!”
赵井梧握着三串糖葫芦,使了眼色让耀东闭嘴。耀东点头蹲到一旁去了。
罗花浮几个文件签完,叹了一口气,朝着秦故遥道:“姑娘,现在不兴得包办婚姻那一套了,你不一定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不是!咱好男人不是扎堆的么!”
一听这话,秦故遥顿时忍不住了,那豆大的眼泪扑蔌扑蔌往下掉,她心高气傲,明面上受欢迎,背地里连个要她的人都没有,都是空手套白狼的货。连天天给她送旗袍的老客都不愿意露面。她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嘿,怎么又说上了!吃你的去!”赵井梧一手一根糖葫芦,气势汹汹的甩了一根给罗花浮。
罗花浮将糖葫芦插在笔筒里,笑了:“咋还不让说了啊!姑娘,你也别哭了,咱别做痴情种,那人有什么好,你实在不行,你瞧瞧你边上的五爷!你瞧瞧,多俊!”
“嘿,我翻脸了啊!”怎么越说越来劲,还总扯上她呢。
秦故遥不哭了,眼泪打湿了睫毛,一抽一抽的,看的直叫人心疼,平日里嘴厉害,这会儿也不见她说一个字。
赵井梧挺想笑,走过去拍了几下她背:“你这哭的不值得。”
“五爷你懂什么呀!”秦故遥抽噎着开口:“我们长生门的姐妹就稀得这么点儿感情了,不像你们有钱的,巴望的人多,不就是找个人,能安生一辈子么,我晓得,你们都瞧不上我们罢了。”秦故遥一说话又忍不住了,一边哭一边就开始啰嗦:“卖唱的怎么了!好歹也教那些人别来呀,又要做正人君子,背地里还做见不得人的勾当,骂得还是咱们,都说婊/子无义咧!”
“咳!说的什么话!”赵井梧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忍不住呵斥她。
“我又不是……我就是想有个人疼。”秦故遥被她惊着了,一下子就停住,但是还是抽着,抬起头,满脸的泪花。
赵井梧给她抹了一把:“哭成花猫了。”
罗花浮嗤笑:“哭够了没有?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要实在要把这人找出来,也好找。让五爷帮帮你,码头找几个人盯着。保不齐下次没破绽。”
若不是看在二哥的面子,赵井梧准要上去撕烂罗花浮的嘴。
倒不是她不愿意给秦故遥找,只不过是念着赵老大罢了,赵老大身体不好,先不说能不能带人守着码头了,就单单她往长生门跑了几趟,赵老大就不大乐意了。
秦故遥偷摸看了五爷一眼,赵五爷瞧过来,眼神有些复杂。赵井梧抹不开面子,但是心里不痛快,想着这男人哪一处好,得她这么惦念:“没名没姓儿的,难找。”
她想要秦故遥放弃这个念头,但是哪能啊,秦故遥撇嘴,听着五爷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自然是不想给她找了。她虽然心里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没脸没皮的,但是还是巴望着五爷能答应。
“可不是,啥都没有,能不难吗?”罗花浮捧着杯子呵呵呵的笑开了,跟看笑话似的,瞧瞧秦故遥,又瞧瞧赵井梧,意味深长的吐了口茶叶。
秦故遥叹了口气:“得,不找了。”就算五爷给她找,她也没那个心天天巴望着了,若是当真的有心人,又怎么会连个名字都不留,人家存心的,就是不想让她晓得。
“当真?”赵井梧松开她,抽出帕子擦手。
秦故遥眼神晃了一下,坚定道:“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