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听到慕容初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那之后所有的一切……也承受好了。”
于是,江湖没了慕容初。
“慕容初!你这个伪君子!拿命来——”
慕容初没抬眼,却抬了剑。
——何为慈悲?
——不杀生便是慈悲。
他懂的,戒一破。
便再无慕容初。
可是,怎么会如此畅快!
他望着奔来的大虚峰门众,目光灼灼!兴奋冲破身体,挥动长剑,带出一串串血珠挥洒在艳红的喜堂上。
喜堂沦为战场。
云汉阁慕容阁主,武艺高强,行事低调,素来坦荡温和,是江湖中的大仁大义之辈。
今次出手却与传言全然不同。
传言,慕容阁主面对十恶不赦之人都必留一手。
传闻,慕容阁主从不用开锋的兵刃。
今天,他以大虚峰青风之剑作为兵器,出手剑光血光四溢,直击要处,干净利落,决无第二刀。
这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凡敢靠近的都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喜堂红艳,鞋底下黏糊糊的全都是血。
左莺莺第一次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目视着活生生的人被兵刃切开手臂、刺入胸膛,鲜血溅得到处都是。而动手的人……是那个曾经温柔拥抱她、为她作画为她舀粥的慕容初。
那双手她曾经握过,温暖熨人,而今沾了血,冰冷到不可思议。
她见过那双手行诗作画、拨弦奏乐,唯独没有见过砍杀的时候……竟然会那么干脆利落。
红盖头底下的俏脸惨白的不成样子,却强忍着瘫倒呕吐的冲动,颤巍巍地握紧了拳。
梵天宫宫主看了许久,露出阴测测的笑,对着身侧的侍卫问道:“你说,慕容阁主到底是因为歃血还是……”本性毕露。
如果是因为歃血,如此大好前程,惜哉叹哉。
如果是不动声色伪装了十多年,那心思深沉到何等地步。但藏匿本性十多年,真的可能吗?
怎么形容现在的慕容初?
残暴疯狂、不可一世,侍卫不禁吞了吞口水,沙哑着道:“若魔教教主能看到这一幕,恐怕也就死的瞑目了。比起慕容阁主,他那个魔教教主当的……太窝囊了。”
“难道不是疯了?我觉得慕容初是疯了。”欢殿左护法端着酒杯站过来,旁边的侍卫小心翼翼捧着幸免于难的酒壶。
“疯?”梵天宫宫主眯眼,“一个人疯了,要么是他太过于糊涂,要么是他太过于清醒。左护法觉得慕容阁主像是糊涂人么?”
欢殿左护法可有可无地“唔”了一声,低声辩道:“歃血卷本来就很邪乎。”小酌一杯后扫视周遭残破的桌椅杯盏,直可惜:“慕容阁主这喜宴的女儿红可是极品,怪可惜了……也不知道下一次成亲是什么时候。”
武林三百年大派大虚峰,底蕴深厚,所授武功令无数人趋之若鹜,而弟子所习阵法更是一绝,其中清浊之阵是其中翘楚。
而这个十年前曾以三十六人成阵挡下剑狂花醉客的剑阵,却无法挡住慕容初。
“不、不可能……”青风望着在慕容初手底下溃不成军的弟子,不可置信。
一百八十人,溃败之快让他目瞪口呆。
直到瞧见那浴血而杀的人突然如遭剧痛,浑身发颤,剑柄几欲脱手,青风这才恍然大悟。
“魔功歃血,见血邪性毕露。慕容初你还说你没有盗学歃血——现在歃血开始反噬了!”
慕容初狠狠咬住舌尖压下痛楚,猛地抽出还没于他人胸口的长剑,只见鲜血“嗤——”喷溅数尺。
然后突然凝凝地望着滴血的剑,失神似的过了片刻,又笑了,愈笑愈大声。
状似疯癫笑声中,众人听到他说:“是了是了,我怎么会忘了,圣贤书里还有一句是这么说的——”
“为人臣而侮其主者,死而又死。”
慕容初伫立于燕京的喜堂之上,持着染血青锋,踩着冰冷残肢,笑得不可自抑,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礼贤下士,他们就该尊他敬他。
他是慕容初,他们都该俯首称臣。
背叛、忤逆、威胁、聒噪者,该死而又死。
慕容初终于抬首,缓缓扭动手腕。
盘踞过久的腐朽巨树该倒了,他要奉天行道、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