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了。”
“为什么。”
“东南西北，我门中人，亥州边将，莫城剑派，三教九流，往哪走。”道人徐徐转过身来，“贫道，常字辈，名观。”
“我知道。”藏七直直看着他八宫六十四卦的广袖。
身后未负木剑，手中不托拂尘，腰间无单瓢，只广袖上坠着两串铜钱，每串三枚。
江湖中人，许多都有着奇奇怪怪的习惯，因举止奇异出名的不少。
而常观以卜卦只卜半卦闻名，因此江湖称他“半卦真人”。
腰间这两串铜钱，一为算卦——三枚钱筮法，此法化自大衍天法。
二很简单，为杀人。
常观杀人，少则三枚，多则六枚。
从招数上看，他们很像，力求简单速决。
但是他更简洁，因为能一刀结束的，他不会多用第二刀。
“你救不了他，也过不去。”
藏七说：“杀这个字，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常观道：“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观。你记住了。”
藏七道：“我知道。”
常观取下一缀铜钱，问：“你呢。”
藏七反手握住了黑袍底下的三柄兵刃之一，没有回答。
“知你姓名，日后才好替你炼度。”
藏七道：“不需要。”
咔——
刀，出鞘了。
天地肃杀。
第一枚。
方孔圆形的铜钱自指间弹射出，空中拉出一道黑影，其速眸光不能捕，转瞬便至眼前。
夜风被急速飞旋的铜币割裂。
江湖上躲得过半卦真人六枚钱镖的，不过一手数，要么是轻功天下第一卓绝的明州盗圣，要么是罡气第一淳厚梵天宫宫主，或是真人从未下山的师父太清仙人，又或是曾经的云汉阁阁主慕容初。
藏七不打算躲，只打算避开要害。他轻功虽还及不上盗圣，但只避开要害，绰绰有余。
下一刹，左肩头剧痛，铜币旋入血肉，往里陷了两寸有余，附着的劲道根本不像一枚轻飘飘的铜钱，沉重、锋锐，让他连着身形都一滞。
这一镖之后，左臂再也动弹不得，软软垂在一侧。
第二枚紧随其后。
比之前更快，更锋锐，因为他这次听见了破碎的风声。
瞬息之间，已至身前。三尺一寸的黑刀终于完全出鞘，月光照于其上，竟然映不出丝毫光亮。
刀即至，但铜钱也至了。藏七手中一转，刀身打了个旋横在面门前，与铜币撞在一处。
刀锋明明未触及常观衣袍，却割下广袖大块绸布。
叮——
铜钱击撞，声音脆到刺耳，刀身“嗡嗡嗡”震响，竟带着半个身子麻痹起来，刀柄几乎脱手。
可也只是几乎。
敢拿普通兵器去挡“半卦真人”铜钱的，都已经死透了。
这刀不是俗物。
常观借此滑退六尺，第三枚铜钱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度，而另一吊铜钱已捏在三指间。
藏七终于瞧见这个令半卦真人名动江湖的手诀。
“半卦真人”常观卜卦所用的三枚钱筮法化自大衍筮法。而在武道上，三可化回大衍之数五十。
即三变五十。
只是三枚铜钱，如何变五十？
藏七疾行两步，脚重重踩地，借力一拔两丈，直接跃过第三枚铜钱，自上而下带着千钧之势径直一刀劈下，刀锋裹起风声呼啸，瞧起来钝锋的刀刃，一时之间凛冽逼人。
刀远还未下，便逍遥巾断落，堰月冠崩落。
披头散发的常观指间三枚铜钱已连次射出，每一枚的力道角度却完全不同，前后左右相撞，弹飞、再击，短短半息之间，竟似已衍出十数道黑影。
铜钱化作无数光影，共计四十九道！毫无疑问，每一道都可切开骨肉，割下头颅。
藏七起势已尽，即将被铜钱割成碎块。而他唯一的退路——正下方，明明已经躲过的第三枚铜钱竟诡异地飞旋回来！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第三枚铜钱，原来就是那个一。
止刀落地，他重创，常观无损。
砍下这一刀，他死，常观也死。
该如何？
被钱币穿入的左肩终于动了，他没有收刀，反倒抬起左手手掌，腕底下，一抹寒光骤闪。
他对活人，一向只出一招，但对尸体，也要出一招。
常观，必须留下。
其他的公子一个人也可以解决。
他突然想到了窄窗外头的蓝天白云，要是能再溜出去一次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