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没什么。”王可低声道,高考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再怎么样也不过是她进出几次异世界的事情而已。
毕夏不知道她有依仗,但看出她的不以为意了,摇摇头,劝道:“可可,你不能这么任性。”
王可没有说话。
毕夏叹了口气,萧楠一走,她好像瞬间就成熟起来,承担起照顾她们中间最小的小妹妹的职责,她耐心对王可讲道理:“就算你不在意高考,可是可可,你还记得吗?你今年十七岁,还没成年,到明年六月份你才真正成年,可以在不需要监护人看顾的情况下独自生活。”
“当然,如果你坚持,我估计邱阿姨确实无法忍心为难你,可这样子她会怎样呢?推后婚期?还是干脆分手?可可,你愿意看到这样吗?”
毕夏确实是非常了解王可的。
就好像邱女士是真的非常非常宠爱这个自己惟一的女儿一样,王可心中也是十分在意她妈的,平日里玩笑一样打打闹闹就算了,可如果真的要让邱女士为了自己退让或委屈,她根本无法做到。
她心里介意邱女士和别人交往的事情,可她从来不曾出言反对过;她伤心难过于邱女士要和别人组建家庭了,可她也没有办法因此对她妈说一句难听的话、甩一个难看的脸色。
可是这样她就必须要接受自己要离开的事实了吗?离开自己所有熟悉的人、地方和生活,去一个陌生的家里叫另一个人叔叔或者爸爸?还有毕夏,萧楠才刚离开一天,她们这个小团体就要彻底散伙了,只留毕夏一个人在这座学校里吗?
王可看着她:“如果是这样,我的转学也会很快开始办理的。”我也会很快离开的。
她现在上高二,开学还不久,为了不影响到高考发挥,如果要转学肯定是要尽早。
毕夏平静回视她:“没办法,总是要分开的,谁还能一辈子聚在一块呢?”
谁还能一辈子聚在一块呢?
王可竭力深呼吸了一下,心中从昨晚就一直存在的、说不出又咽不下的郁耿好像被这一句话一瞬间引爆,她死死攥着手里的筷子。
这句话有多耳熟?
邱女士说你总是要学会告别的,萧楠说只不过是分开两个学校上学而已还会再见。是,她们说的都有道理,都是对的,可是那又怎么样?
为什么她就必须要接受这样的离别?为什么她们看起来都可以这样轻松地接受这样的离别?
人总要长大、总要分开、总要接受一个人的生活,所以所有的不甘、不平、不情愿就可以这样平平淡淡顺理成章地过去了吗?
所以就真的是我一个人太幼稚、太任性、太不懂事?!
为什么在意的只有她一个?!为什么她们都可以这样轻描淡写?!
王可死死看着眼下,呼吸越来越重,终于猛地站起来把餐盘往面前一推,跑了出去。
毕夏下意识跟着站起,想追过去,最后还是慢慢坐下了。
可可,她想,你总是要长大的。
王可一口气跑出食堂,在校园里茫然地转了两圈,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可心里的委屈愤怒像要烧起来一样,连停歇下来都做不到。
她徒劳的左右游荡着,最后跑到一间空教室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间教室似乎是刚举行了什么演讲或者会议,最上方的讲台上一把椅子还没撤掉,她茫然走过去,坐了下去。
去哪儿呢?
那股火还在心里燃烧,胸腔内热烫,而眼眶却干涩,她呆呆坐在那里,慢慢阖上了双目。
睁眼是空旷的大殿。
王可一动不动地坐着,这是第一次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心中的情绪没有被排遣淡化,但神智却奇怪地冷静下来,祂正在冷静地愤怒着。
理智告诉祂就是这样,她们说的都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所有亲近的人终要分别,世上所有皆如此。
可情感让祂不能接受。
那祂为什么就一定要接受呢?
在那个世界她无能为力,再抗拒再委屈她也终究要接受,可在这里不一样。
这里祂是唯一的真理、规则和命运,所有一切遵从祂的心意。
祂不想要的,这里就不会有。
祂看着自己的手,再看向周遭所有,从尘埃到星辰,从游鱼到流云,这个世界存在着的一切有无都从祂而来,祂是主人,是执掌者。
祂是神灵。
神明忽然笑了一下。
造一个生灵吧。祂想,有思想的有记忆的如人一样存在着的造物。彼世存在别离,而这造物将与祂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