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社长陆望秋,高二级男神,听说还是流云的社草。”夏阑把从唐冰那里听来的一字不差地复制过来。
“陆望秋,名字还挺文艺的,符合咱俩的路线。”罗绫络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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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陈允之匆匆走进来,单肩背着书包,弓着身子走到他们这一排。
“允之?你也报了流云?”夏阑有些惊讶。
“是啊,刚去了图书馆,来晚了。”陈允之表情有些尴尬,杵在罗绫络座位外侧,不知道该坐哪里。
“冰糖,我能跟你换个座位吗?”他笑嘻嘻地朝唐冰说,“今晚给你买零食吃。”
“我不,我这里位置正,能看见台上的帅哥。零食诱惑也没有用”,唐冰很坚定地拒绝了,“还有,别叫我冰糖!”
“允之,你来我这儿吧,我跟你换”,苏星洋这时站了起来,“我坐外边,一会儿有事早走方便。”
夏阑觉得,苏星洋一定是和她一样察觉到了陈允之对朱萸的特别。
最近课上陈允之经常拿笔戳唐冰的背,让她帮忙问前座的朱萸借笔记看。夏阑一开始有点疑惑,因为虽然夏阑的成绩没有朱萸拔尖,但对排名几乎垫底的陈允之来说,她的笔记应该也绰绰有余了。但陈允之就是这样舍近求远,从来不找前座的夏阑借笔记,反而“孜孜不倦”地麻烦唐冰帮他借朱萸的笔记。
直到那天陈允之来问她朱萸报了什么社团,再到今天他出现在这里,夏阑才明白了点什么。
苏星洋和陈允之匆匆交换了位置,坐到了罗绫络右边的座位,夏阑看到朱萸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快。
“夏阑,要不我跟他换个位置吧,我坐你们中间怪尴尬的。”罗绫络凑到夏阑耳边悄悄说。
“不用,我们,其实也不是很熟。”夏阑压低声音说。背后说人怕人听,她有点心虚地转过头去看苏星洋,恰巧碰上了他的眼神。四目一对视,夏阑的脸又开始噌噌噌地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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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洋在写作部部长发言后就消失不见了。迎新大会最后是自由交友和游戏环节,夏阑并不喜欢这种活动,于是也背着书包直奔图书馆大楼。
南方秋日的午后仍然有些闷热,蝉声此起彼伏,夏阑在自习室翻了一会儿书,脑子里乱糟糟的又看不进去,索性掏出MP4来,戴了耳机走到图书馆外面的走廊。
苏星洋这时从图书馆里走出来。夏阑猛地一转身,想假装没看见,避免迎头碰上。
“突然落下的夜晚/灯火已隔世般阑珊/昨天已经去得很远/我的窗前已模糊一片……”
她努力让自己沉浸在朴树的歌声里不去想别的。
但是苏星洋朝她走过来,轻轻摘下她的耳机,戴上自己的左耳。
夏阑突然空下的右耳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和骤然紊乱的呼吸。
“好巧”,少年转过头来,刘海乖巧地覆在额头,轻声对她说:“你也喜欢朴树。”
心里像有一条温柔的小溪缓缓淌过,又像是有一朵不知名的小花突然间绽放。但她表面仍强装镇定。
“你也喜欢?”夏阑转过头来问他,“朴树可不是九零后常听的歌手。他们都说我听这个是‘老古董’。”
“我也被这样说过”,苏星洋认同地笑了,“但音乐是没有时空界限的,不是么?”
“好的音乐分两种。悦耳的,和直击心灵的。要做到前者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媚俗事实上是一个很高的标准。朴树的歌对我来说,属于后者。”少年认真地说。
夏阑心里激动起来,仿佛内心的话借由另一张嘴说了出来。
“许多人说喜欢朴树是因为他如何不羁啦叛逆啦,如何洒脱啦自由啦,但其实不全是。他也是和我们一样有烦恼的、朝生暮死的凡人,他的歌沾染不少烟火气息,但就是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本事。”
“所谓‘入乎其内,出乎其外’。”夏阑接过他的话。
“没错!就是王国维的这句话”,苏星洋的声调因为激动而升高了不少,“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这对音乐来说也是一样的。”
夏阑发自内心地笑了:”那你知道《且听风吟》歌名的由来吗?”
“当然”,少年再次转过头去,眼睛望着远方,轻风吹起了他的刘海,“我们是在时间之中彷惶,从宇宙诞生直到死亡的时间里。所以我们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只是风。”一本正经得可爱。
夏阑按捺住因为激动而狂跳不止的心:“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
少年惊喜地转过头来,这一次没有避开眼神交汇,一脸真诚地看着她,右手掏出一本书,朝她晃了晃:“村上春树的《且听风吟》,一直是我床头百看不厌的书。”
“我也是。相比后来让他声名远播的《挪威的森林》,我更偏爱他这部处女作”,夏阑也逐渐放下防备,展开笑容,“我说怎么来图书馆老借不到这本书呢,原来在你这儿。不过,既然是床头爱书,你怎么不买一本呢?”
“买的那本珍藏版放在家了,这本,是借来放在学校宿舍床头的。”
“怎么不参加游戏就走了?”夏阑问他。
“你不也是吗?”他笑着反问。
“和他们还不熟,我怕尴尬。”她坦言。
“彼此彼此。”
他笑了笑,又继续回到原来的话题:“村上的书和朴树的歌至少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个中滋味,须得自己去品尝。”
“所以朴树的歌不适合在大街上、在酒吧里放。他的歌是需要独自一个人静静听的。”夏阑接过他的话说道。
“或者,像现在这样,和懂得的人安安静静地听。”少年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神却依旧澄澈没有回避。
夏阑觉得,他的眼睛仿佛穿过她的眼睛,直盯到她的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