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不习惯……”她小声地说,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被地铁上的喧嚣吞没了。
“老实说我也有点。”他竟然听清了,而且听懂了她说的是什么。
她抬头去看他,颈线流畅优美,侧脸轮廓无可指摘。还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少年,只是变换了一个她从前怎么也无从想象的角度。
“都是我们宿舍老牛教我的,牵手吃饭、告别拥抱、送早餐、喂饭……他说他跟他女朋友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少年脸上渐渐现出红晕,“我没经验,只能照搬。”
她低头埋在他胸前笑。果然他还是那个腼腆的少年。
“你不喜欢?那我收敛一点。”
“没有。”她把耳朵贴上他的心跳,轻轻地说。
“你在北京的这两年,来逛过胡同吗?”他牵着她的手,把她护在车流外。
“刚来上大学那会儿,和我爸妈来逛过。但也只是走马观花,那会儿还没有沉下心来好好感受这座城市。”
“喜欢这儿?”
“说不上。北京有太多面了,有时候你折服于它的历史底蕴,有时候又难免觉得它太大太冷漠。”
特别是你不在的时候,这座城市没有一点温度。
大一寒冷凛冽的冬夜里,她曾很多次在学校东门口对面的过街天桥上,俯身看宽阔的马路和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学校在的那片街区晚上多数时候是黯淡的,没有南方那样成群簇拥着的霓虹和永远不夜的招牌。她不争气地俯在桥上掉眼泪,想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就背井离乡来了这样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城市。
明明只有几个月而已,几个月前她还能和他近距离面对面地聊天说笑。而今上帝大笔一挥,“咔擦”就把他们截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也不可能会相接的世界里。
怪她那样执着。是她自己说,北方,是一切未来和自由之所在。
到底是她叶公好龙,还是她曾经幻想的未来里,从来没有他不存在这个设定?
“是你们学校那附近吧,那里灰蒙蒙的,算不得北京。在我看来,只有这样红墙古瓦的胡同,才是真的北京。”他的声音一点点将她拉回眼前这个有温度的世界。
不远处几个衣着朴素的大爷围着棋盘看人下棋。旁边窝在小石墩上的小猫安静乖巧地打着盹。偶尔有载着菜篮子的小电驴缓慢地驶过。
“没错,就是这样冒着烟火气的,才叫北京呢。”她笑,更用力地扣紧苏星洋的手。
他们就那样紧紧地十指相扣着,缓缓地、漫无目的地走在这片远离景点的居民区,安静地探访着寻常的老北京生活。
夏阑知道,18岁冬夜那个在北京天桥上独自流泪的女孩注定要被她丢在身后了。现在她满心期待地安静等着,等那个最耀眼的少年携着往日南国的温暖记忆,款款向她而来。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马上将要面临的分别。只要能贪心地、多享受一些彼此触手可及的时光,短视一些又何妨。
在胡同深处的一家江南小馆吃了午餐,他们又去了鲁迅博物馆、新文化运动纪念馆,简单吃过一顿永和大王后,天色渐渐暗下来。
他们就在长街上随意地走,不设目的、不问脚下的路通向哪儿——夜还有那么长,她舍不得那么早回宿舍去。
“有个问题……我还是想问你。”
“嗯?什么问题?”少年转过头来,样子很乖。
“当时是怎么回事?”她还是想要一个答案,不想稀里糊涂地任由眼前的甜蜜蒙蔽双眼。
“你是说,开学那会儿,我给你打电话?”他也很直接。
“嗯。那个电话莫名其妙,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如今有恃无恐,回想起来,她更咬牙切齿了。
“我的错”,少年轻轻地捏了捏手中的她的手,“我以为你喜欢老于。”
“谁跟你说的?”她一脸狐疑。
“老于,他很喜欢你……”他低下头去。
“然后呢?”
“然后你那天……我是说音乐喷泉那天,好像你并不是很乐意。我反复想了很久,都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我的错觉。”
“直到绫络给我打电话,她让我来北京,我就来了。”
原来是这样。
“如果她不给你打那个电话呢?你打算就这样不再联系我了么?”她抬起头来冷静地质问他,手从他手中抽出来。
“如果她不给我打电话”,苏星洋紧张地重新牵回她的手,“我可能会在电话里跟你说,也可能会写一封长长的信告诉你,当然也可能犹豫一阵子还是直接买票过来了。”
“跟我说什么,告诉我什么?”她有些咄咄逼人了。
“我喜欢你。”苏星洋松开她的手,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
和梦里、和昨夜在湖边、和今天在地铁上都不一样,是一个很轻很轻的拥抱,小心翼翼得像怕她生气一般。
“有多喜欢?”她不依不饶地问。
“像和春天里可爱的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他喃喃,“就那么喜欢。”
村上《挪威的森林》里,渡边对绿子说过的话。她心照不宣,终于满意地偷笑起来。
少年却急着辩白:“不不,比那个还要喜欢。我不是渡边,你也不是绿子,我们之间没有别人。”
她伸出手用力环住他的腰,紧紧地回抱他,暖暖的怀里一颗茁壮有力的心脏砰砰跳着,在她的胸腔里激起甜蜜的共鸣。
她问苏星洋有多喜欢她。但她有多喜欢他,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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