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年未见,陈允之还是那个平头发型、黑框眼镜和文弱身型,别的人上了大学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但他好像只是往日脱去了校服换上了便装,除此以外脸庞也好,气质也罢,都与以前别无二致。
夏阑一时竟无法分辨,到底是16岁的陈允之本就长得成熟,还是21岁的陈允之仍然褪不去高中生的青涩?
陈允之看到他们牵着的手和情侣装愣了一会儿,随即就露出了标志性的露齿笑。“我现在消息可真是滞后了,恭喜啊!”
夏阑微笑地和他说好久不见,坐到长条方形餐桌旁的沙发椅上。罗绫络、陆望秋、于湛和林悦和几个以前流云各部门的部长、成员都已经落座,热络地闲聊着。
“你没喊张卓吧?”夏阑悄悄地附在苏星洋耳边问。
“当然没有,望秋师兄最不想的就是他来吧,不过不知道文娱部有没有别人告诉他。”
还好,夏阑松了口气。凭她对绫络的了解,她很有可能会因为拒绝陆望秋而故意跟张卓走得近一些,将心比心,她不愿陆望秋看到那样的场面。
唐冰姗姗来迟,长发已经留到半背长度,整个人变得比大一时见的时候还要温婉。因为瘦了很多,五官清晰了起来,再加上稍微化了一点淡妆,大家都调侃唐冰现在已经变成了大美女。
当然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本性是难以改变的。一坐下来,唐冰就拉着夏阑八卦她和苏星洋的恋爱过程。苏星洋做出一副“不打扰你们女生聊八卦”的表情,坐到陆望秋和于湛那边去。
“你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啊,什么时候的事,瞒得够深啊!”唐冰拉着她的手问。
“没多久,就四个月前的事情吧。”夏阑颔首微笑。
“真的很为你们高兴”,唐冰忽然沉静下来,“太好了,我们这群人中间,总算成了一对。总算有一对是彼此情投意合的。”
那句话满含深意,夏阑听得有些不忍。从进门开始唐冰就没怎么和陈允之说过话,也没有眼神对视,始终维持在客气礼貌的距离内。
夏阑明白,而今的唐冰已经不可能像十七岁时那样无限被打击还能无限再生了,人的脸皮也许会随着时间增长越来越厚,面对喜欢的人的尊严,却只会越来越筑起高墙。
而很明显,陈允之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和唐冰嬉笑怒骂,大概是他也觉得不能再给她留哪怕一星半点的希望。
这是好事,夏阑想。尽管一时心痛难忍,总好过彼此互相拖着不断纠缠。人都应该往前看。
人的本能是保护自己。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她想得入迷时,朱萸推着门走进来。
仍然是不久前见面时利落清爽的波波头,一身白底黑色波点连衣裙,妆画得无懈可击。因为来得晚,只剩陈允之旁边还有一个座位,朱萸不得已坐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在人群中夏阑仍然习惯性地想避开苏星洋。已经四个月了,尽管独自面对他时已经接受了“他是我男朋友”的设定,但是回到瀚海这群人中间,好像有某种奇怪的后遗症作祟,又或许是还不习惯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甜蜜,她更想靠绫络和唐冰近一些。
苏星洋并没有注意到她隐晦的心思,只催她们女生快些去取食物,他和于湛、陆望秋留下来看东西。
顺理成章地,她和绫络、唐冰、朱萸一起走到热菜区选菜。
两个昔日再好的朋友,中间多了一个男生的存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毫无嫌隙、亲密无间。人善妒的本质永远无法改变。
夏阑看到,唐冰和朱萸中间也横贯着一座看不见的山。
“唐冰,现在追你的人肯定排着长队呢吧。”罗绫络端着盘子走过来,夹起两块青翠的西蓝花,打破沉默的尴尬。
“还行吧”,唐冰笑着甩开散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有那么一两个。”
“不错啊”,夏阑拍拍她的肩,“怎么样,给人家个机会吧?”
唐冰笑起来,酒窝深深,“看我心情吧。”
朱萸只在一旁附和地笑。
大家都取完一轮餐回来后,坐在中间的陆望秋举起饮料杯:“这是咱们流云三年来第一次聚得这么齐,我们干一杯吧。”
坐在陆望秋旁边的林悦也端起杯子来:“我和望秋顺利的话今年9月就会去德国了,下次聚这么齐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今天一定要尽兴。”
夏阑看到,陆望秋的表情闪过一丝窘迫的不自然,这种场合下林悦的位置和这番话,很难不让人觉得他们是一对。
但是绫络很快站起来响应,“师兄师姐,祝你们申请一切顺利!”
那样官方,那样疏远,仿佛祝福的是对面一对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新人。陆望秋微微怔了一下。
觥筹交错,谈笑欢生,暗潮汹涌。有人吃得尽兴,有人吃得愁肠百转。
分开取餐之际,夏阑和苏星洋的位置也被隔开来。她安静地吃着盘里绵软的三文鱼,隔着玻璃杯里黄亮亮的橙汁看他,感觉好像忽然间一下就疏远了。
为什么,在这场她原本属于少有幸运的“胜利者”的聚会上,她望着对面那个几个小时前还叫着她“宝宝”而此刻和别人谈笑正欢的少年,竟然生出了剪不断理还乱的莫名愁绪?
他们的故事都那样错综复杂,未来那样充满变数,她真的能笑到最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