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一味迁就别人,不能太心软,要学会拒绝,要对自己好一些。
“不要总是胡思乱想,要慢慢克服失眠。
“不论是在学校,还是以后进了职场,如果别人对你不好、如果有人骂你或者欺负你,你要学会还击,不要自己躲起来委屈,躲起来伤心,那样可太不划算了。
“凡事多留个心眼,别太轻易相信什么人,如果有什么事拿不准,你就问绫络。
“其他的我没什么不放心了,反正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我都相信你会大有成就,就像当年的高考,像去年的保研和司考,对吧?”
夏阑泪如泉涌地点点头,说,好。
有一滴泪落在她的手背,温暖得像已经走远的春天。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苏星洋的。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be a tough a-d-u-l-t.”
少年最后认真地对她说,让她当一个强硬的大人。
她只能反复说,好,好。
“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拼了,也不要想太多。凡事不要憋在心里,不要自己死扛着,就算不能说给我听,也要说给别人听。其他的,等风来。”她轻声说。
“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当年你送我的那句“等风来”,那个三片羽毛的故事,希望它能支撑你走过最困难的时候。
我会替你祈祷,祈祷你一切越来越好。
夏阑轻踮起脚尖,决然地闭上双眼,在乱糟糟的病房里,吻上那双曾经触手可得的唇。
干枯得像冬日里龟裂的树皮,有点扎人,再不复当时月下的柔软温热。
到底是因为天太冷,还是他的心太冷?
然后她毅然放下脚跟,转身离开。
如果她已经不能挽回这样悲伤的结果,为什么还要告诉他那么残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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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潮海的冬格外冷,从不下雪的岭南地界,寒意从来不是从外往内进攻,而是从骨子里慢慢往外侵袭的。
夏阑站在寒风呼啸的大街上瑟瑟发抖。路灯的橙色光晕投在身上,却没有半分阳光的暖意。
她招手拦车,但没有一辆停下来,打开手机叫车软件,附近也没有可用车辆。晚上九点钟的郊区人丁稀少,可她不能再走回头路了。
这次是她自己把那条退路斩断的。
就在她想打电话让唐冰打车来接她的时候,从医院地库驶出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典雅低调,看上去应该价值不菲。
车窗摇下来,吴念探出头来朝她招手:“夏阑,我送你回去吧。”
夏阑犹豫了一会儿,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座。
“脚伤了还可以开车吗?”她有点担心。
吴念浅浅地笑,美得不可方物。“只是踩油门和刹车,用同一只脚。”
“朱萸不跟您回去吗?”她又问。
“我住酒店,明天就飞重庆了。朱萸,她……今晚要留在医院。”
夏阑点点头,然后扭头去看窗外昏黄的夜路。
“对不起,夏阑。”
“您今天说过了。”她淡淡地应道。
“这次是为朱萸,阿姨替她向你道歉。”
“那就更不用了,您是您,她是她。就像我是我,我爸是我爸。”
吴念开得很慢很慢,不时地转过头来,寻求和夏阑的眼神交流。
那双眼很真诚,可夏阑不想再去看。她不能不想到可怜的妈妈。
从小亲戚朋友们都说,夏阑长得像爸爸,性格却像妈妈,总是温吞吞的,做什么都不紧不慢。
长大以后的夏阑也很同意这一点,从不敢跟人正面交锋、有委屈只会往肚子里吞的她,多么像她性格软弱的母亲。当然,这是善意的亲戚们不会说出口的话。
她曾经以为那样没有性格的妈妈能碰上温和绅士的爸爸,能在这个家里当一家之主,能让爸爸心甘情愿地迁就她、听她的指挥,是莫大的幸福。
她曾经以为他们是那么相爱。
却从来没想过妈妈是不是也会在深夜里难过地哭泣,是不是也会一遍遍地辗转反侧?被最爱的人背叛,一定会痛到肝肠寸断吧?
“她喜欢星洋,我一直知道,只是没想到她会做那么多错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其实她本性不是个坏孩子,都是因为我没能给她一个光明磊落的童年……”
“够了,阿姨,我不想听朱萸的事情”,夏阑轻轻地打断,“我只想问你,你曾经后悔过吗?”
“你爸爸是我此生的挚爱,所以我不后悔。尽管我们对不起很多人,包括你妈妈、你,还有朱萸。”
回答得干脆利落。夏阑终于转过头来去看她。
那曾惊艳了时光的美丽容颜,时隔多年仍然不减风情,叫人心醉。尽管背后再如何伤痕累累,也无损于那份美。
下车前,夏阑轻轻地说:“阿姨,离开那个家暴的男人吧。”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
此生再也不必见她了。她们的人生本就不该有交集。
回到酒店,夏阑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床上,拿起手机,给夏妈妈发了一条微信。
“妈妈,我好想你啊。”
“傻孩子,你现在不是在广州吗,想我就回家一趟,三个小时的高铁不就到了?”
“开玩笑,还要回去上课呢,只是想念你做的饭了。”
“等你寒假回家,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
空荡荡没有旁人的酒店单人间里,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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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