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2 / 2)

右玄羁:“那么粗的黑木棍,抽在桌椅板凳、书案卷宗、门窗柱梁,顿时化作粉尘渣子四下纷飞,我一具□□凡胎又细皮嫩肉的,怎可禁得住你这般热情似火?只能跑喽!瞻行者可好,抽坏了别人值钱的家当,自己赔了阳石不说,反倒向我讨这笔糊涂账。你们说,我冤不冤?”

众汉由衷表示“冤,比鬼还冤”。只默默点了点头,忽然瞥见一道凌厉电光射来,便骇地缩回了地面。

瞻仰:“休要白费口舌。要么,你将那些抢夺的阴魂归还于我。要么,将那些我替你赔付的阳石补偿于我。你选一个罢!”

右玄羁摇了摇头,表示为难:“嘶!瞻行者,你如此不依不饶,又如此死缠烂打,苦苦纠缠于我,我真的有些好奇,也不得不怀疑。”

瞻仰微微蹙眉,察觉有些不妙。战局全然不似她心中设想。原本将他厚颜无耻罪行揭示在这些村民面前,便是想要让群众监督,以迫使他尽快归还那些不义之财。没想到,被他反将一军,全军覆灭。

正要转移话题,只见右玄羁倏地转向一侧,颇为不解询问:“兄弟们,你们说,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众汉面上表情再明显不过,徒然间瞥到瞻仰方向,又凛然一抖,顿时头摇如鼓。

瞻仰上前阻止事态继续发展,摊开手心,道:“老张,你将那些事前承诺的阳石分为两份,取一份给我。”

老张频频点头,而后略感惊疑,道:“那另一份呢?”

瞻仰不动声色斜睇旁侧,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属于我的,我一分也不会取。”

说罢,收起那半份阳石,潇洒转身。却听身后之人又低声询问:“你们说,她会不会是觉得得不到我这个人,因爱生恨,便含沙射影地来骂我?”

众汉:“······”

磐石村的闹剧收场,瞻仰便趁着几分暗淡月色,回到了蒲苇村。

正要随手合上栅栏,忽然察觉有股生硬的力道将其中途拦截。抬眼一看,还真是阴魂不散。

瞻仰不屑与之为伍,于合栏的手中稍加力道,欲反向推回。谁知栏外之人亦是如此,同时于掌心灌入自身真气,互不相让。

瞻仰不悦,道:“你到底有完没完?”

右玄羁却轻松淡然,理直气壮,挑眉道:“瞻行者,你我二人虽说不睦,但好歹也算半个同行。哪有同行见同行便要赶尽杀绝之理。我适才话说得多了,当下有些口渴。这黑灯瞎火的,我又未有熟人,便只有向瞻行者你讨杯水喝。瞻行者,莫要如此不近人情。你我二人同在一片蓝天下,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会遇到的。俗话说,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不然,你开栏,我为你表演才艺。一首箫曲可好?不满意?那两首箫曲?不然,十首?”

瞻仰越听越是觉得气血翻涌,恍然忆起之前那些上门闹事的乡民。能卷的都卷了,该砸的也砸了。若是再次惊扰了这群野蛮人,怕是会抡起锤头,将她唯一所剩的茅草屋给拆了。她身上的阳石不多,囊中更是羞涩,基本上可以称作是一清二白、捉襟见肘。重建房屋,或是补全家用,那一样不需要开销。风险太大,顽抗需谨慎。

如此想来,便手势急收,懒得再计较,扭头朝茅屋行去。

“院中有井,自己解决。”

幸而茅屋中床榻还剩下半边,她也实在有些乏了,便从废墟中淘了条尚可的棉被,凑合着睡下。

但这一觉过于短暂,当鸡鸣一声,她便再次睁了眼。穿过透亮的窗框,依稀可见天边泛起一丝极不明显的红晕,天色灰蒙,欲晓不晓。视线稍稍下移,却是发现一袭墨色人影,侧卧于院中那口深井旁。

这一瞧,她便困意全无,正有件更为迫切之事,亟待她去探秘。

蹑手蹑脚近至那口深井,只见右玄羁一掌撑着脸侧,一腿弯曲支着地面,连睡去都摆出一副貌似潇洒豪放之态。

哼哼。

而他左手,正握有那支他平常勾魂摄魄所用的洞箫。

稍凑近一看,那洞箫上钻有六孔,材质为某种生物的骨关节。不知是被打磨的,还是其主人长年累月的抚摸,表面光滑柔顺,质地细腻。而具体部位,看不大出来。

寻常所见的洞箫,大致所用为紫竹、金银、玉石,或是瓷甚至纸。而他手中骨质的,不但在同类之中,乃至整个六界当中用作法器的,也是少之又少。

果然怪人异癖,此洞箫如此丑陋,不难设想其主人的审美,定也不会好到哪里。

正暗自腹诽,却见此物主人眼部有所异动。她迅速一瞥,顿时松了口气。

怕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右玄羁闭着双眼,眼皮微微颤了颤。而他的两串睫毛也随之轻轻摇曳。

瞻仰盯着那比女子还要浓密修长的双睫,兀自出神,而后鬼使神差凑近他面庞。破晓时分,似有一丝红光映在他侧颜,深刻的五官,棱角分明的下颌,直挺的鼻峰,微抿的薄唇······

直到又一声鸡鸣,瞻仰惊遏回神,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搞什么?你的名号虽是破鞋,却又不是真的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