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2 / 2)

白无常连喘带喊道:“是观,观行者,那里,那里太大了!”

瞻仰顿时愁容满面,沉着脸愣在巷口,没办法与他继续这个话题。

右玄羁却相当镇定,冷不防被逗笑了,意味深长看了瞻仰一眼,收回长腿走出巷口,揽过白无常肩膀,笑着道:“知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大就大了,慌什么。走,跟我到那边仔细说说。”

白无常急道:“不是,不是!你们看那里!”

瞻仰走出巷口,向他所指方向望去。

城中西南一角方向,此时上空,赫然飘着一展破布烂衫的旗幡,横在半空迎风翻滚,旗面有如波浪起伏,且正在逐渐变大!

更为惊奇的是,旗面裂开的数道残破缺口,此刻竟像是人一般张开了口,随上空搅动的风沙扭曲着,咆哮着,吸收着,吞纳着,下方城中经过的众多百姓,喝风饮露般接连不断没入数道缺口之中,瞬间消失于缺口之中,再不见踪影。

瞻仰沉声道:“是青云幡!”

见形势远超预期,三人不做任何停留,直奔望烟雨那展发了疯的青云幡而去。

落在青云幡霸道扩展的阴影之下,望烟雨正定在下方,直勾勾望着他自己的那块破布烂衫,震惊骇然的同时,剧烈颤动着两根手指,口中不住念着一串口诀,竭力想要驾御降服。

若是不出所料,站在一旁干着急的观风月,教了他一段玄门之中通用的,驾御法器的口诀。

瞻仰双足轻点,同身后二人前后脚落在望烟雨面前,“别念了,省点力气。你这展青云幡长年沉寂,极有可能养成了躁郁乖张的癖性,一般的口诀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观风月上前焦头烂额道:“你都念了半柱香了,说明此话有理。先别念了。”

听闻二人相继劝说,望烟雨才徒然落下双手,身体像被人抽去了筋骨般,瘫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

瞻仰望了他一眼,向观风月询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观风月叹了口气,“你我二人分头行动,走到了这里就看见这杆青云幡,于一个修鞋匠的手下,突然不受控制。就变成了你眼下见到的这种状况。”

“修鞋匠?”思忖片刻,瞻仰向望烟雨询道:“你是想要让修鞋匠帮你缝补青云幡?”

望烟雨瘫坐在地,疲软又无力,点了点头,“是。”

观风月折扇一拍脑门,“诶呀!怪不得!那修鞋匠看似是个修鞋匠,其实这城中所见的每一个人,都是一只只游荡的鬼魂!你让鬼魂去缝补猎魂所用的青云幡,不同等于让鬼魂挑衅地说'有本事来捉我啊'!那青云幡憋闷了几千年,苦于没有机会大战拳脚,这下子终于逮到机会了,白送上门来的,岂能轻易放过!”

望烟雨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严重,完全超出了他所设想的范围。他只是察觉到这城中煞气甚重,以为有厉害的鬼魂暗藏其中,却全然没想过,这城中竟然全都是鬼魂!

他顿时茫然又震惊,愣在当下,硬是回不过神来。

瞻仰沉吟片刻,劝慰道:“好了,你少说两句。望烟雨不复曾经,什么也不了解,不知者无罪。你也别放在心上,观风月嗓门本来就大,有口无心,说说就过去了。你先起来,咱们从长计议。”

正要扶望烟雨起身,忽然数道影子擦身而过,口中惊慌失措地咆哮哭喊道:“破抹布吃人啦!破抹布吃人啦!救命啊!救命啊!”

顺着拔地而起的暴烈风沙飞入了天际,吞没于天上飘着的破抹布口中。

望烟雨好不容易站起,登时又被吓了一跳,一个屁墩又坐了回去。

瞻仰干脆也不扶了,摇了摇头,仰面望着空中张狂肆意的青云幡,苦思冥想。

片刻之后,戟手念诀。

还未等脱口,右玄羁突然上前按住了她的手腕,道:“明月岗再坚固,但始终存在边界。”

她左右一合计,遂再次试着念诀。

右玄羁却直接攥紧了她念诀的那只手,收作了拳头握在他手心,道:“禁制虽严防死守,但顾此失彼,因小失大。不划算,不值当。”

瞻仰抽回拳头,“你说怎么办?”

右玄羁微挑眉峰,轻松淡然处之,“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只能不办。”

话音落地,只听天边传来一道呼啸疾风。向天边看去,上头不知何时浩浩荡荡驶来滚滚黄沙,狂风卷沙石,登时飞出一道精光,沿途低落点滴泼墨之色,直奔望烟雨那展青云幡而去。

见来者不善,青云幡自查危机,忽地闭了缺口,迎着风沙一抖旗面,直接跳起身来站立,二话不说,奔着那道滴墨的精光冲撞上去。

那道精光却未迎面而战,当即调转方向,以凌厉轻盈之姿,擦着整个旗面绕后迂回,极速闪躲。

脱离风沙的包围,众人这才看清,那道精光包裹着的,竟是一杆泼墨紫毫!

说时迟那时快,青云幡正做反应之际,那杆紫毫突然凌空泼墨,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随笔尖落下处,登时幻作白底纸面,自青云幡头顶一直划过脚下,转瞬之间,将整个旗面融入了纸面之中,在天边呈现了一幅巨型画作。

自此,青云幡再无反抗之力,轻飘飘地成为了画中所描绘的对象,在一阵风沙的缠绕之下,极速缩小,悠悠然落到了一人的掌心之下。

滚滚黄沙随风散去,风沙后清晰现出一个人影,胜券在握,俯瞰芸芸众生,满脸胡子拉碴,一头蓬松的炸裂随风荡来荡去。

“本以为可以互不打搅,相安无事。看来,是我异想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