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筠太过紧张,目不斜视跟在大哥身后往主人处走去,满心以为没人注意她,却不知几乎所有人都在暗中看她。
余启明可是沪市的风云人物,放在往常,他一露面,不知有多少人想上去和他攀谈认识,怎么会出现被人冷落的情况。
只是今天,大家都被他身边的新鲜面孔镇住了。
沪市是享誉国际的大都市,美丽女郎多不胜数,在座不少青年才俊见过交往过的美人堪称车载斗量,但在这位女郎的光彩照耀下,竟然令人生出过去见过的那些美人如尘如土的错觉。
余启明不快地四下扫视一眼,心里又有些得意。
主人家早就发现了余启明的到来,自然也察觉到了宾客的异样。
他是个年近三十的男子,面容和气,唇上有些微须而已,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十分温和儒雅。
“启明,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乎?”他起身微笑着招呼,身边四五个客人也随之起身,纷纷出言寒暄。
余启明忙答礼道:“我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他侧身向众人介绍道,“这是小妹余筠。”
不知为何,众人的目光诡异了一瞬,齐齐投向他们中间最为醒目的一位年轻女郎。
阿筠正不明所以,就见那位女郎以一种复杂难明的目光看着她,缓缓伸出手,自我介绍道:“陈希宜。”
陈希宜,正是陆鹤章正苦苦追求的那位小姐。
两人静静的对视,仿佛彼此之间形成了一个外人无法干扰的特殊磁场,阿筠没有回应,陈希宜也没有收回手。
众人左看看,是熟识的朋友,右看看,是新识的美人,实在不忍心对任何一方稍加重话,一时为难起来。
阿筠没想到,陈希宜是这个样子。
在她的想象中,能让男人为之神魂颠倒的女人,就算不是狐狸精,至少也该有更具攻击力的长相。
但眼前的女郎年轻苍白,文雅秀丽的面容上有一双充满了笑意的灵动眼睛,这双眼睛正满怀善意地望着她。
只一个照面,阿筠就感觉自己已经拜倒在她绰约的风姿之下。
她伸出手,握上陈希宜的手,触手微凉,仿若玉石,轻声道:“钱塘余筠。”
陈希宜笑起来,眼尾一弯,有种可爱的稚气感,没有放开阿筠,反而就势拉住她,亲昵地说:“我们一起坐吧。”
眼睁睁看着两位女郎一见如故,亲亲热热地跑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众人真是目瞪口呆。
这已经是在场的最为出色的两位女郎,一位秀若芝兰,一位艳若玫瑰,不言不动也能光照一室,本来都在这里的,转眼竟手拉手跑走了。
青年们顿时垂头丧气。
主人轻咳一声,忍俊不禁道:“看来,希宜和余小姐有缘,我们不要打扰她们,继续讨论之前的话题吧。”
他的眼神投向余启明,邀请道:“启明,请和我们说说江浙的情况吧。”
余启明不放心地看了妹妹所在的方向一眼,口中应道:“好。”
……
陈希宜拉着阿筠到角落,坐在一组双人小沙发上,沙发面向墙壁,只要坐下别人就看不见,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她直视阿筠的脸庞,态度却很友善,毫无咄咄之意,“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阿筠忍不住笑了,露出一点牙齿,这在她已经是很失礼的行为,“你也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两人互相看看,像是两只可爱无害的小动物,在尝试对彼此伸出毛茸茸的爪子。
阿筠心想,缘分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面前这女郎间接导致她大失颜面,见面之前,她心里也充满了对抗情绪。
但见了她之后,阿筠的抵抗像遇到太阳的雪,瞬间消融,她还开始在心里为这女郎开脱起来。
鲜花娇美,明珠贵重,都不是人攀折和偷窃的理由。
优秀的女郎被人追求,也不是她的错。
都是只管自己痛快,不管别人会不会为难的混账陆鹤章的错!
陈希宜心中的想法也和阿筠差不多。
她的追求者能从平城排到沪市,陆鹤章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她视陆鹤章为友,虽然对他没有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却也不乏朋友份内的关心。
陆鹤章向她倾诉苦恼,说他被家中父母包办婚姻,女方据说是个正统的深闺小姐,只读过几年私塾,约略认得几个字,对新文化一窍不通,他一想到要和这样的女人共度余生,就痛苦得想大哭一场。
在陆鹤章的形容下,陈希宜成功的被误导了,一想到陆鹤章的未婚妻,脑海中就浮现出那种陈腐可怕的前朝女人形象。
直到今天见到了真人,才发现竟然是这样娇美温柔的女郎。
她生得纤弱,实则性格颇为争强好胜,见余筠气质内敛沉静,说话轻声细语,隐隐透出些许温柔气息,不禁大为倾心。
当阿筠的存在只是一个符号的时候,陈希宜没有考虑过陆鹤章的行为会不会给她什么困扰,因为那时她们并不认识。
如今认识了阿筠,她不禁想到,鹤章做事真是太不妥当了。
听说余家的老一辈作风老派,教女严厉,余筠大概受了很多不必要的责难。
而且,以鹤章的性格,等他见到余筠的真人,只怕又要后悔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