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她的脑子里轰隆隆的乱响,大哥的面容,二哥的,父亲的,母亲的……交替闪过,越回想,她胸口的愤怒也就越积越多。

但她到底还记得家中没有别人,恐怕对客人有所失礼,哭了半晌,还是咬着牙,重整容妆,下楼见客。

陆鹤章的样子没有什么改变,依旧是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油头粉面,膝头放着本大部头的外文书,见阿筠走下楼来,连忙起身迎接,书从膝头哗啦掉到了地上。

“余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他一面说,一面慌乱的弯腰收书。

阿筠得体地接待了他,招呼仆佣端上热茶鲜果,听他说明了来意之后,甚至听他讲了一节英文课。

大概是她的态度给了对方某种错觉,上完课后,陆鹤章还恋恋不肯离去,阿筠留他吃了一顿便饭,让仆佣给他端到客厅,自己的那份送到自己的房间。

即使她已经表现出了委婉的疏离,陆鹤章仍然盘桓了一会儿,最后将他带来的书留给阿筠,才告辞离开。

阿筠本想把他的书当作垃圾扔掉了事,又可惜字纸,随手一翻,却见书中夹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一首缠绵的情诗。

仆佣告诉她,那是刚才的先生饭后借了纸笔刚写的。

说这话时,仆佣还觑着她的神情,好像要从她的表情里探究出什么似的。

阿筠只恨不得撕了手里这张纸,她不觉得浪漫,只觉得耻辱。

下午,余家的男人说说笑笑的回来了,沈静瑛挽着二嫂的手走在后头,两人肩挨着肩,极为亲密。

阿筠端正的坐在客厅里,不言不动,面罩冰霜。

“老家来信了,说家里人想你,叫你回去呢!”余启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手中扬着一张信纸冲她笑道。

他口中还笑说:“笼子里的鸟儿都飞出去了,哪里还有回笼的道理……”

阿筠噌的站起来,对他冷笑道:“大哥为你那好兄弟,可真是煞费苦心,恨不得把亲妹妹剥皮拆骨卖了才好!”

经过一个下午的酝酿,胸口的情绪转为愤怒,怒火越压越高,终于在此刻熊熊燃烧起来。

沈静瑛和二嫂都在,以阿筠的教养,本不该如此折损大哥的面子,但一想到她费心维护大哥的脸面,大哥却将她的尊严视若无物,她就再也不想给大哥留什么脸面。

余启明沉下脸,喝道:“跟谁说话呢!来了一趟金陵,连你自己都忘了!”他顿了一顿,声音低了些,“你也见过鹤章了,人品学问哪样不好,哪样配不上你?他也有心,你也知好歹才是。”

“我倒不知好歹两个字是这样写的!”阿筠喷他,“薄情寡义朝秦暮楚的东西,怪不得大哥和他好,原来是一丘之貉,惺惺相惜!”

早在阿筠发怒之初,沈静瑛就觉得不自在,脚下如有针扎,听了这一句,再忍不得,掩面奔出门去。

“静瑛——”二嫂在她身后叫了一声,也跟着出去了。

余启明却没把注意分给未婚妻,他沉下脸的样子很有威慑力,“你就是这样跟你大哥说话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规矩,规矩,什么是规矩?听凭父兄摆布就是规矩,得了男人的示好,不能拒绝,只能接受,哪怕他是个鲜廉寡耻的东西,这就是规矩?”阿筠毫不退让,“这样的规矩我不要!”

“你不要,你凭什么不要?”余启明的口气也尖刻起来,嘲弄道。

“终于撕下你那假惺惺的面具了,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一个□□的暴君!”阿筠回之以同样的尖刻嘲弄,这一刻,她不再避免和心中权威的冲突,“我不要你的安排,我也不再受你的摆布,因为我是个自由的人!”

余启明这次真正暴怒了,他咆哮道:“你是个自由的人?!你吃我的,喝我的,到头来还嫌我禁锢了你的自由?!你给我滚,立刻给我滚,滚出这个家!”

见他开始口不择言,余二哥忙劝道:“大哥息怒!小妹还小,她不懂事……”

但阿筠已经扭头冲上楼去,胡乱打包了些卧室里的东西塞到箱子里,提着箱子踉踉跄跄的下楼来。

二哥上前阻拦,被她坚决地推开,大哥也喝道:“别管她,让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