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欣然的右手伏在桌面上,左手捂着嘴巴和鼻子,小而精致的大半个脸都被遮了起来,她的眼睛里水汪汪的。
“欣然,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了?”赵波涛一边问着一边把杂志朝自己跟前拽了拽。只看杂志上印着几张煤矿工人遇难的照片,黑黢黢的脸,鲜红的血,还有一具挨一具摆放着的盖着白布的冰冷的尸体。由于图片处理得很大,看上去惨不忍睹。
赵波涛坐在张欣然的左边。张欣然依旧没有挪开捂着嘴巴的左手,她用右手把杂志又朝自己跟前拽了拽。然后轻轻地摇摇头,算是回答他“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了?”的这个问题。
赵波涛有点无所适从,他担心地看着她,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卫生纸,轻轻地推到她的面前,她的余光看到了这张纸,她接过纸,捂着嘴的左手始终没有移开。
张欣然用右手拿着卫生纸去沾眼泪,赵波涛看见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帮不了她,他不知如何是好。就这样静静地守候在她的身旁,饿着肚子静静地守候在她的身旁。
也不知等了多久,张欣然看完了所有的矿难专题后才把书合上,然后注视着空空荡荡的阅览室,眼睛里一片茫然。
杂志就撂在桌面上,整个封面上印着一张矿工的脸的特写,除了一双眼睛里的白眼仁,从安全帽到下巴都是黑色和灰色,紧闭的双唇上沾满煤炭,隐隐露出嘴唇的淡红色,图片上最引人注意也最瘆人的是,一行鲜血从这个矿工的安全帽下流了出来,鲜红色的血液在矿工黑黢黢的脸上,冲刷出了一道痕迹。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那便是这个专题新闻的标题:带血的煤。
“我不想在这里了,你走吗?”一直没有开口的张欣然问赵波涛。
赵波涛赶紧把他们的书收拾在一起说:“走吧,走吧。都快饿死了。”
他们还了书一走出阅览室,微风轻轻的掀起了她额头的发枝。张欣然这才从刚才书里的情境中清醒了过来。
“欣然,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赵波涛一边下楼梯一边问。
“那本书写得太好了,太感人了,每一个煤都是带血的。在金钱和生命之间,有钱人往往选择了金钱,而穷人为了金钱却付出了生命。多么残酷啊!这远比动物与动物之间的厮杀还惨情。”张欣然说。
“这也都是大道理,人类的文明就是这么一步步建立起来的。战争不也一样?为什么要打仗?归根结底是为了颠覆一种文明,而重新创造出所谓的新的文明。”赵波涛说,“虽然我没看你说的这篇文章,但我觉得这是一个道理。”
“文明的外衣!这是谁的文明?这种文明为什么非要剥夺别人的生命?你知道吗?我讨厌这种所谓的文明,这是一种穿着文明外衣的野蛮!是富人无情地摧残了穷人的生命,践踏和蹂躏了穷人的本真和善良,这种文明就是一种带血的文明!”张欣然愤怒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