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怕了。
那天汪秃爪子捧着血淋淋的手回家,痛得摔在了地上。当时汪律去扶,他看着儿子宽阔的肩膀,儿子抓起他的有力臂膀,想起自小他是如何对待汪律的。
汪秃爪子突然就怕了。
汪律不知其中底细,只以为父亲是吃了教训。
他看了看王桂,深深抽了一口烟说道:“婶啊,这话我说不合适。不过,我更喜欢没了手后的爹。他有手不像我爹,没手后我俩倒亲了。”
屋里没人说话,王桂叹了口气,拍拍汪律的肩膀,“喝汽水。”
汪律又和他们说了会儿话,便不顾赵江的阻拦,到院里把柴垛码好告辞了。
“唉。”王桂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怎么样,对他是好事。”
“嗯。”赵江点点头。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赵江回屋收拾行头,带着向登峰开车接了胡华清,直往鹿鸣屯那边的山场去。
“我弄了三片碱场。”胡华清往河边指,“不知道是不是临水,那两块没成,就这上边的二岔林,向阳的碱场成了。”
到了地方,赵江把车停好,三人往上走。
“就是这儿了。”胡华清肩膀一歪,把铲子拿出来。
赵江捏了把泥土来看,走走看看,发现果然有许多的鹿印记。
“大哥,碱场弄好了能一直用的吧?”赵江问道。
“嗯呐。”胡华清点头,“只要不在这块儿杀鹿,留下血腥味,它们会一直在这里舔土。”
怪不得鄂温克说碱场是鹿的坟墓啊,赵江明白了以前听到过的知识。
倒也省了他的功夫,碱场能反复利用,新房盖好后,能直接到这片来下饵块和迷香,活抓鹿群回家。
“大哥,我们想帮忙,可这我俩不会弄了。”赵江笑说。
“兄弟,你们就看着吧!”胡华清一笑,“大哥这纯技术活,一般人我都不让他们看呢。”
赵江知道胡华清说的是实话,和向登峰一起看他咋弄的,好好学学。
胡华清把铲子踩进土里,弄出个比保龄球小些的洞,然后垂直地往下铲土。
到后边铲子不好盛土,胡华清就跪在地上,用手往外掏。
抽根烟歇息会儿后,他取出袋子,往洞里倒大粒盐。
最开始他倒的很快,后边就倒一会儿停一下,伸胳膊用掌心去探盐的位置。
药豆放的位置,才是药鹿最核心的技术。
要是深了,鹿吃不到药豆,舔完盐就走了。要是浅了,坑洞的深度承不住鹿身重量,鹿一倒下鹿茸摔碎就不值钱了。
得是鹿脑袋插进去,吃到药豆时正正好好的能撑住,维持四脚站立的姿势死去。
胡华清把盐袋子往旁一放,对赵江他们伸出胳膊,指了指上臂某处位置:“胳膊探进去,放到手肘往上两个手掌的距离,就差不多了,盐不能压得太实。”
“兄弟,把药豆给我。”胡华清说。
赵江点头,从挎兜中取出豆子大小的药豆,递给他。
胡华清小心地放进洞中,接着又继续往里倒盐,没有填满,差不多离口子竖着一个手掌的距离:“这就行了。”
药豆不需要太多,此物剧毒,鹿一舔到片刻就会死去。
赵江他们看明白了,就分开在这片碱场挖洞下药豆,弄了十二个,药豆没了才停手。
这就算布置好了,鹿不一定今天晚上来舔盐,只需要过上两三天再来看就行。
“走吧。”胡华清说。
“嘭!”
此时一声枪响震荡山林,赵江循声望去,发现是老吴头坟的方向。
“哥,要不要过去看看?”向登峰问道,这段时间都没啥机会开枪,他心里痒痒着呢。
“算了,走吧。”赵江摇了摇头,“回去帮忙吧。”
随着地里没那么忙了,赵家和向家在河套边的新房开始动土,现在正挖地基。
王桂和方婧每天就要弄上饭,带过去给帮忙的乡亲们吃。老舅王竹不上班,给赵江干活特别卖力,每天三四点就过去了。
“也对。”向登峰点头,今天本来就没牵狗,不如回去早点帮忙干活。
三人扫了扫足迹往下走,上车后直往河套边去。
与此同时,在老吴头坟那块儿的乱石塘,向志明和赵山同时放下枪。
“大哥,打着了!”向志明激动地说,几步跑上去,然后手上拽着尾巴倒提一物,兴奋地跑过来。
赵山两人进山后,蹲守在乱石带,刚才瞅见一抹黄影后同时开枪。
向志明的枪擦到了皮,把山兽吓得弓背一下,赵山一枪出去打断了它的脊骨,第二枪钉在它的脑袋上。
有了每天在眼前蹦跶的对手和家中地位的下降,赵山的心性愈发沉稳,枪法也是见涨。
“大哥,你枪法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向志明感叹着,把山兽提起来给赵山看。
赵山眉头一皱,满意,但也没那么满意。
他打死了一头猞猁,但这头猞猁不是那日见到的一百多斤的石虎子。
“不是那头大的老虎崽子。”赵山沉声道,从向志明手上接过猞猁看,“是头母子。”
猞猁不会聚群,赵山想着,难道是那头石虎子被他们惊吓后,迁窝了?
但一般情况下,猞猁守着一片狩猎场不容易,不会轻易搬家的。
不管咋样,今天是等不出石虎子了。
赵山和兄弟坐在石头带里,抽完了一根烟,把猞猁头尾垂在两边肩膀,扛在脖子上往山下走,回了家。
赵山到了屋子里,把猞猁往桌上一摆,王桂也乐呵呵地夸了他几句。
不过赵江瞅老父亲嘴角是扬的,却坐炕上发呆,明显是有心事啊。
赵江倒也猜不出是什么。
第二天他照常上班,没去山上。到第三天,赵江起了个早,赶在上班前去看看碱场鹿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