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自家的地差不多都栽种完了,田里没有太多的事。
大哥胡华清碱场也弄了些时日,说是有一群鹿习惯了在那儿舔土。看蹄子印,这群鹿有二三十头,其中有十几头雄鹿。
这个时间,雄鹿新生的鹿角还没角质化,长度十几个公分,正长出第二个分叉,很适合割鹿茸。
赵江便叫上胡华清和向登峰,准备动手药鹿。
下药豆不用着急,鹿群一般是晚上来碱场,只要白天弄好就行,所以赵江也没起早。
今天早饭妈王桂弄得是挂面,加了油滋啦,配的还有炸蜜果子。
这是王桂花钱买的。现在蜜果子的只有回民做,他们做不用猪油,用的都是豆油,价钱不便宜,但王桂能在乎这几个钱?
赵江端着热汤面走到院子里吸溜着,里面卧着一颗煎鸡蛋。鸡蛋是用熊油煎的,金黄焦脆,香得很。
“嘬嘬!”赵江用筷子夹碎了块鸡蛋,唤着进财过来,拿着鸡蛋上下逗弄它。进财随着赵江的动作蹦跳,还在空中打转。
“吃吧。”赵江把鸡蛋丢到地上,蹲下来把碗搁在膝盖上,趁进财吃食撸着它后背。
小狗崽子长得快,开春以来食量大,身子骨抽条一节一节长开。赵江掐着大拇指和食指,丈量进财的肩膀有多宽,“又长大了些。”
“儿子,今天把五六半给我用。”赵山说道。
“行。爸,你要去打啥啊?”赵江问,奇怪他爸咋不用那棵机枪管子。
“我爱打啥打啥。”赵山怼了一句,在赵江脑袋上点了点,转身回了屋子。
现在那头石虎子应该已经生产完了,也喂上了一段时间奶。
赵山决定出手,逮猞猁崽子回家震震媳妇和儿女了。让他们知道啥叫高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人。
吃完饭,向登峰父子先来了。
“志明,来了啊。”王桂笑着说。
向志明冲王桂一点头,便盯着赵山喊道:“大哥!”
“嗯。”赵山坐在炕沿打好绑腿,踢了踢脚站起来身来,把挎兜子和枪往肩膀上一揽,“走吧。”
接着赵山挺身大踏步地推开房门,气势洒脱,头都没回。
“嫂子,走啦。”向志明说完,急冲冲地跟出去。
“这俩小子!”王桂心里想着,笑着对赵江说:“瞧瞧你爸,上个山,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不知道能打回来啥。”
“呵呵。”赵江笑,和王桂一起眯眼。
“哥,你笑得好吵。”赵兰嘟嘴说,“我做试卷呢。”
赵兰周末也不放松,看着时间,自己给自己考试。
“哥不对,哥不对。”赵江拍了拍嘴,按在向登峰肩膀上,“走,上我屋去。”
坐到炕上,向登峰问:“哥,我们啥时候上山呀。”
“不急。”赵江看了眼挂钟,“咱有车,去鹿鸣屯那山场快。”
两人说上了会儿话,听到院子里的狗叫起来。他们出屋去看,王桂也出来了。
“赵江兄弟,登峰兄弟,婶。”汪律看着乐呵呵的,手上还提着礼。
“来,来,快进屋。”对于有相似经历的这孩子,王桂挺有好感的。
进屋上炕后一阵交谈后,赵江他们才知道,汪律也定亲了,专门过来告诉王桂这个消息。
这门亲事也是媒婆李婶子牵线搭桥的,而且她没问汪秃爪子,直接来问的就是汪律。
跟汪律结婚的姑娘大名田来弟,也是他们屯的,脚有点跛,没其他毛病。
姑娘也是苦命人,娘走的早,父亲又没钱再续,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动辄摔打家里东西。姑娘八九岁就开始踩着凳子做饭,照顾弟弟们,当姐又当妈。
汪律以前和她没什么来往,一接触,发现两人说得着话,什么都说得着。汪律跟她一天说的话,比跟亲爹汪秃爪子五年的都多。
“好啊好啊。”王桂也是真心为他高兴,“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好就行。会越来越好的。”
“是的婶。”汪律感激地看着赵江,“得亏有兄弟分我的熊胆钱,我才盖的起房子,给的出礼钱。到时候我结婚,婶,你们一定要来啊。”
“肯定来啊!”王桂说道,“我们还要早点来,帮你的忙。”
不过熊胆钱盖房出礼办席,也不剩下几个子儿了。
“我现在也能挣得着些钱了。”汪律说,“我没事跟山上的森铁队打道钉,住山上,还能下下套子、打些肉。隔上一段时间去县里,帮货栈扛大包。”
这些都是力气活,赵江看着汪律变深的肤色,知道他没少吃苦。不过心里有盼头,出的力也成了甜头。
“不错不错。”王桂推过蜜果子,打开一瓶汽水给他喝,汪律只吃了两三个蜜果子就没再动了。
“吃呀,这玩意儿香。”王桂推着盘子,犹豫了会儿问道:“家里……你爹,咋样了?”
“我爹……”汪律停顿片刻,“他手让人砍了。这回性子倒是有点变了。”
闻言,赵江他们眼睛瞪大了。
“让人砍了?汪大哥,咋回事啊?”向登峰问道。
随着汪律的讲述,赵江他们听明白了。
汪秃头爪子过完年就不知上哪儿去赌钱了,最开始每次回家都赢挺多钱的。
赢钱靠的不是牌技,是出千。要说他出千的法子,也没有多高明。
就是和另一人打事先规定好的暗号,比如说“这啥牌啊……”就是缺筒子,拿着牌敲两下桌子就是缺万子。
要是打三,就是要七;若打六,就是要四。
他们做局坑钱,也是有些贪,让人有天一直输,还正好把兜里的钱输光,人家就觉得不对劲了。
但人家也没声张,专门请了个高手来牌局看。场上的牌走过几轮后,高手就瞧明白了,用汪秃爪子的暗号喊牌,他们想跑,屋门瞬间被几个壮汉给堵住。
人家也不要汪秃头爪子还钱,想出去得留下点身上的东西。
砍刀上桌,剁掉了他一只右手和左手的大拇指,另一人掉了一只耳朵和左手,完事还送他们去医院。
汪秃爪子,这回真的是秃爪子了。
这事按理来说不是好事,但对汪律来说却是好事。
原来汪律在家奈何不了他爹,大小事做不了主。手被砍了后,汪秃爪子却改了性,愿意听儿子说话,甚至能体贴他的难处。
赌钱还是赌,但赌的小了,就在屯子里的豆腐坊和小卖部玩玩。汪律给的钱输没了,他就不玩了,回去也不找儿子多要。
倒不是他真的内心改邪归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