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头的地窨子里当然也有酒，赵山也捡出几个碗，准备喝点儿。
山里晚上乌漆麻黑也没啥玩的，跋涉了一天，喝完酒正好趁着醉意早点睡觉，第二天起早。
山有山规，赶山人能在地窨子里歇脚，能吃能喝屋里的粮食，但不能糟蹋别人东西，也不能拿取不属于自己的财物。
等明天赵山打下人熊，还会割些肉熏在烟道中，留给老陈头吃。
王竹他们收集了柴火，在火堆旁烤衣服暖身子。
“登峰，衣服烘干透了再穿。”向志明说。
“我觉得差不多了。”向登峰没管，把带点儿湿的衣服套在身上，年轻人火力旺，不觉得有啥。
他跑向往林子里走的赵江，喊道：“哥，等等我！”
赵江等向登峰来了后，两人并肩前行。
“哥，你去干啥。”向登峰问。
“这附近随便溜溜，看能不能打点肉。顺便摘点野菜回去。”赵江说，“地窨子里估计没啥好吃食。”
老山狗子日常在山里，饮食是比较粗糙的，存屋里的赵江知道也就些粗粮。
大家走这么一天都累，打只跳猫子啃吧啃吧也成。
“哥，那金钱豹子皮有着落了吗？”向登峰问，“谢安康有没有说他啥时候回来？”
“可能明天回来，可能小半年才能回来。”赵江摇了摇头，“那没有准数。他们这行想挣钱，就图个嘴机灵，舍得走。”
谢安康手上不是只有赵江一桩生意，攒在手上的东西都得往外销，一路连买带卖。
也就他信得过赵江，才能没见着实物的情况下，先牵线搭桥。
其实就算最后赵江这边有啥闪失，谢安康随便找个啥理由也能推脱了，这些赵江管不着。
“江哥，等我们搬进新房，地方也大了。”向登峰摩拳擦掌的，“到时候我也养几条狗，咱俩狗帮一聚……”
向登峰兴奋地往前一挥手，可能是想说啥壮志豪情的成语，奈何不到一周的初中文化水平有限，憋了半天出来一句：“那阵仗！”
赵江家现在就有八条狗，向登峰家现在大团结也不少养得起狗，要也养个七八条的，两家狗帮一聚得小二十条。
可以说，西岭建场前后，就没有这么威风的。
赵江一笑：“有相中的狗没？”
“有。”向登峰说：“陈叔他家母狗子怀上了，我到时候去买只狗崽子。”
向登峰口中的陈叔即陈大民，当初和赵山一同上山猎猪神，借出家中水连珠的那位。
不过他打围纯粹是爱好，平时在外边赚钱，家里的地由老婆和妹妹帮忙照看，到秋冬就回来打围。
“嗯，叫我一起。”赵江说：“我给你看看。没想着整条头狗？你手上应该有钱了吧。”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兜里分币没有，因为上山被揍得躺炕上动不了的两人，现在说买狗，王桂和方婧估计都不会有意见。
“你不说也得陪我去。”向登峰搂过赵江的肩膀，用胳膊肘抵他腰：“头狗当然想要，那我不是没路子吗？但我不是有哥吗！”
只要是有头狗的资质，特别是拖出来的头狗，一般都不单卖。想买头狗，就得挑帮把帮狗包圆了，不然卖不出去。
赵江跟向登峰扭在一块儿：“行啊，那哥给你留意留意。”
赵江盘算了下，凌叔凌定厚家的狗别想了，陈大民的狗帮也不会拆……
想买头狗的话，还是要找别的路子。郭沧郭爷主要麻烦过挺多次的了，赵江不想再叨扰他。
赵江眼睛一亮，想起来他让蒋昌屯子长了那么大的脸，下回见到可以和他说说。
蒋昌不打围，淘弄一条能用的头狗却不需要费什么劲。
他位置在那儿了，哪怕是不经意地跟旁人提过几句，自然会有大把想要他办事的人来送狗。
所谓的关系维护，不仅仅是自个儿送礼。有时还要主动地去麻烦别人些事，一些对他们来说不算啥的事，人家心里还会高兴。
一来一去的，感情自然更加深厚。
还有谢安康那边，也能找伙计老罗说一嘴，他们那边消息多，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两人闲聊着摘野菜，他们所在的山场远离屯子，很轻松地摘了满满一大筐。
路过一片柞树林时，赵江眼睛尖，注意到一大片黄色。
他转头笑着对向登峰说：“我们运气不错。”
向登峰惊喜地喊道：“羊肚菌！”
“走，晚上加到汤里去，这玩意儿有营养。”赵江说。
棕褐色的土壤上，生长着一大片羊肚菌，顶端淡黄色，带着不少的凹坑，
羊肚菌既可以食用，也能药用，香味非常独特。赵江记得，他们这边供销社85年的时候，一斤羊肚菌按28块收，能换七斤白面。
这东西不好遇到，因为它一般出现在火烧后的林地上，那儿丰富的腐殖层才能提供羊肚菌生长所需的营养。
赵江看着旁边留下的痕迹，估计是哪次下雨打雷，给树打燃了。他们这回运气也是挺好。
两人一起动手，几下就给这一圈的羊肚菌全摘干净了。
赵江想着再看下，就继续在这片林子里走了走，果然又发现了一圈的羊肚菌。
“要搁我们屯子边上长着，早就被没了。”向登峰说。
“那还用说。”赵江道：“就是没人敢往山里走这么深，它们才能安安稳稳在这块儿。”
向登峰把最后的一捧放进木筐后，里面已经堆满放不下东西了。
“走吧。”赵江说道，“时间也差不多，回去正好吃饭。”
两人直接往下走，没按原路返回。
走着走着，赵江突然放慢了脚步，抬头看向右边的树上。
向登峰循着赵江目光望去，也是一怔：“这是啥东西？”
赵江没有说话，只是摆手示意向登峰跟上。
……
十多分钟后，赵山这边的人已经都坐到了地窨子内准备吃晚饭。
“江儿和登峰咋还没回来呢？”王竹有些坐立不安地问，主要下午姐夫和人熊面对面吹气，给他造成了些阴影。
“没事。”赵山说：“估计走远了些。赵江身上带着枪，真要有问题，他们肯定也会开枪的。”
他话音刚落，远处林间“嘭”得发出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