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行车几十里,从青天白日走至夜幕三分,沿途无城,肚子饿了就拿翠玉备好的甜点垫肚,江芙月饥肠辘辘的吃了好几块下肚,侧目看身旁的承王从辰时到现在水米未尽,一直执着于翻读手里皱巴巴的宣纸,于是拿了一块桂花糕递了过去。dizhu.org
可商诀却是连眼皮都不抬,将宣纸又折好了塞进袖兜里,这身墨黑的袍子衬得他威严更甚,江芙月只得恹恹的把糕点塞进自己嘴里。
吞的急了,糕点的碎末呛进喉管里,江芙月猛地咳嗽起来,咳到心肺都在震,面上红了大片,这时有人递了拧开的水囊过来,她捧住就是大口的往嘴里灌。
“小心点。”商诀接过她递回的水囊,眉心微颦。
江芙月拂去嘴角滑出的水珠,抬眸看他,眼底划过一丝愕然。“王爷,不是不理我吗?”
细软呢喃的嗓音加上尾音的拖长,倒像极了埋怨。
商诀没有吭声,而是盖紧水囊的口,把它扔到轿身前头摆物件的箱子上去,这才回头迎上她清澈透亮的杏眼,说:“本王没有不理你。”
“你明明有的。”江芙月低声嘟哝,垂头翻了翻身侧已经看完的书册,觉得甚是无聊,于是又朝承王那边挪了挪身子。“王爷,我想听故事。”
她最是爱听故事,前世爬墙钻洞满皇宫的跑,听那些扎堆的宫女们聊八卦,今日说这个宫的美人毙了,明日说那个宫的贵妃生了,再到后日,大家都说宫里闹鬼,贵妃的孩子夭折了。
听的她是浑身毛发都耸了起来,却还是孜孜不倦的每日都要听。
这一世从她八岁起就是茶馆的常客,当初承王的故事便是从那茶馆说书人的嘴里听来的。
商诀清冷的神色微微一动,看向她的眼里多了几分迷离,他笑声清脆,问:“想听什么?”
“都好。”江芙月趴伏着托腮看他,眸底闪着兴奋的光亮。
“那本王给你讲一只鹰的故事。”商诀半坐起身,幽深的双眸忽明忽暗,似是再回忆什么。“它出生的时候,因为体弱多病,飞不上高耸至青天的悬崖峭壁,母亲觉着他是累赘,扔进谷底弃之。”
“它被喜鹊捡了回去,喜鹊逼着它挥动这双残弱无力的翅膀飞上悬崖,她说,只要飞上去了,你的母亲就会回来接你。鹰信了,所以它很努力的挥动翅膀往上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在三年后,它登上了这座悬崖的顶峰。”
讲到此处,商诀目光一黯,搭在板上的右手攥紧成拳,恨声道:“可它的母亲没有接它回家,而是生生折断了它的半边臂膀,任它再次跌入深渊,只是因它挡住了另一只雏鹰的路。dizhu.org”他嗤笑一声。“断臂的鹰,哪里还有起飞的能力。”
江芙月望进他晦暗的眸子里去,口中突然生出涩涩的滋味,她听这故事,就好像那只断臂的鹰是他。
她忍不住说:“我针线活很好,可以帮他把断臂重新缝上…这样就可以继续飞了。”
似是被她这荒唐的说法说笑了,商诀眼底的浑浊挥散而去,取而代之的便是一眼宠溺。
这时颠簸晃荡的马车突然急停了下来,骏马被拽的嘶嘶叫出声。
在之后,四周犹如死寂般,气氛诡异的可怕。
他一把环住江芙月的腰,把她拽到自己怀里,复又转头轻撩开薄纱,冷眼看向不远处林中窜动的黑影。
是山贼。
车外的车夫屏息不语,眼看车前堵路的几个壮汉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凶狠恶煞对他嚷道:“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卸下来。”
此行低调,也就带了周管事跟翠玉二人,另有两名外派的车夫,各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眼下山贼人多势众,不足反抗,几人便都下了车。
也就眨眼功夫,又是被拦路又是被劫车的,江芙月一时反应不来,任由商诀抱下车。
眼睁睁看这些灰头土脸的野蛮大汉进车里把箱子拉出来,刀光在月光下衬得精亮,江芙月有些胆怯的钻进商诀怀里去,身上莫名发起抖来。
于是商诀轻抚她的乌发,低声道:“不怕,本王在。”
“这里有好东西。”有人翻到两箱上好的绸缎跟陈酿,同前面的同伙喊了一声,几人把这箱子一抬,摇摇晃晃的往林中搬。
立在几人中的高壮男人约过中年,他气势逼人,目光掠过几人,最终是停在了商诀的脸上,可也不过片刻,他便错开对视,目光顺直而下,正好撞上江芙月偷瞄而来的杏眸。
“这妇人倒是漂亮。”他发话,跟手下用方言聊了几句,笑声□□,其他人即便是听不懂,也大概明白他们聊的话是什么。
江芙月只觉着腰上的手微微收紧,她抬眸,被商诀眼里的杀意吓到。
于是反握住他攥紧的拳头,果然是绷紧的。
“他们人多。”
话音刚落,不远处又响起刀剑激烈交错的打斗声,众人闻声看去,此刻林中有受伤的山贼翻滚而下,有人探头往里一看,惊道:“他们有外援!”
山贼们惊慌的亮出大刀,迎上林中飞奔而出的黑衣人,刀剑相迎,噼啪作响,阵势浩大。
而高壮男人站不住脚,亮刀直奔商诀而来,江芙月先是看到了,惊吓的揪紧商诀的衣领。
杀意临近,商诀回头一脚踹飞他手中的大刀,大刀横甩至三米外的地上,震了三震,响出阵阵嗡鸣。
男人恨恨地咬紧后槽牙,赤手空拳往过打,江芙月只觉得肩膀被人轻轻一推,踉跄几步便入了另一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