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一颗大树旁生起了火,赵江照顾郭岳岁数最小,让他背靠着树,其他人都是背露了空。
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凉。
四人从早上进山就没停过,汗水凝在棉裤和大棉猴上,都冻硬了。杀猪的刺激感过去,就觉得疲惫涌上来。
赵江拿出小锅,捧了雪进去架在火上烤。
像以前条件不好,冬天进山打围,喝水都是喝撅尾巴茶。那水面上白花花的一层在涌,都是寄生虫,山里人也不在乎趴下就喝,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权当补充蛋白质了。
现在赵江打围,狗受伤使的都是去痛片磨成的粉,用医用绷带,回屯打青霉素,就不乐意喝撅尾巴茶了,进山都带小锅煮雪,图个卫生不闹肚子。
趁着水凉,赵江拿出黄油纸包的光头饼和鸡蛋糕,分给众人。大伙也没说啥话,到手就开始啃,填补五脏庙。等再喝上几口水,又抽上几根烟,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赵江看看漫山的野猪,说道:“胡大哥,你搁这儿看着猪。屯里连皮带骨的二毛五一斤收,这都是钱,别让其他人捡去了。
岳啊,你休息好了,就开车回去找你们屯长。就跟他说有九十头野猪在山上杀好了,派人来拉。”
主岗差不多有四十多头,就让胡华清在这儿守着。其他岗子阴坡上的没办法,只能让郭岳赶紧回屯找蒋昌。
这么多猪,光靠他们四个人破膛,那得开到啥时候去啊。
郭岳家的解放倒是能装些猪,但是没带能捆住那么多野猪的绳子,只能齐着车板子放,往上堆不住。
胡华清点头,“好嘞兄弟,我肯定看好了,这都咱辛苦杀下来的。”
他嘀嘀咕咕粗略地一算,八十九头猪,不用扒肉,就按平均每头一百五十斤来算,二毛五一斤……乖乖的,这里都有三千三百多元了。
这年头,除掉搞抬会的、提着脑袋的倒爷,干啥能一天挣三千多块啊?
就这斤两还是平均来的,指不定更多!等等,胡华清反应过来,这三千多,还没算上那单一头就一千多斤的猪神呢。
要赵江把猪神干下来,那凭空多出好几百。
“兄弟,咱这把真是掏上了。”胡华清止不住地咧嘴笑,简直合不拢嘴。
要放以前,哪里敢想这样满山坡跟撸苞米一样杀猪,哪里敢想这样哗啦啦来钱。
付建军手在赵江肩膀上拍拍,等他转过头,比出一个大拇指,由衷地说道:“兄弟,啥也不说了。你真是这个。”
打围人都是我老二,谁特么能第一的吊样。今天我没打下来肉,那是山神爷不给面子,不是我本事不行。
但付建军对赵江,以前还会存着,能不能精进本领超越的念头。添上今日一仗,他是真的服气,整不了啊整不了。
“法子也是咱商量出来的。这大仗我一人也干不下来啊,呵呵。”赵江转着手腕,寻思活还没干完呢。
身体或许疲惫,可赵江目光炯炯,精神上愣是没觉得累,念着那还在亡命天涯的猪神,反而心有点烧。
这群猪都是多点滋味的浇头,猪神还在碗里没吃到呢。
江哥,你呢?”郭岳问道,他听赵江光说了自己和胡华清去干啥。
“我和付大哥歇歇,去杀那猪神去。”赵江说道。
像离群的炮卵子最是危险,打围人都不会特意去打,容易伤狗伤人不说,肉也不好吃。
何况是这头久经岁月的大猪,赵江怕出意外,就不好带胡华清和郭岳,只跟手把硬的付建军一道。
“我俩今晚可能回不来,你们记得跟人说声,让他们别着急。”赵江说道。
现在都两点多了,再过一个点山里天就该黑下来,赵江估摸着他和付建军两人得撵那猪神到晚上,打下后在山里窝一觉。
“兄弟,那你们可得小心点。”胡华清闻言一怔,忙说,“咱这把干的很多了,加上奖励不少钱呢。”
“是啊江哥,春猎第一妥妥的了。”郭岳应和。
付建军听他俩说话轻轻扬起嘴角,四人中或许就他最懂赵江的心思。
“不是钱的事儿。”赵江摇摇头,他本来也不为春猎的名次。
春猎年年有,猪神的机会却仅此一次了,它是无数打围人毕生的最高追求。
上辈子赵江连跟它一个照面都没较量过,这次说啥也要给它杀了。
或许因为赵山上辈子是被大孤个子挑死的,赵江对野猪有种莫名的杀意。总觉得多杀一点,是不是就能提前扼杀这个灾祸。
那这样想,赵江如此执意杀猪神,也是他对赵山的一片孝心嘛,孝顺孩子。
想到这儿,赵江的心也突突的。不知道这回,那伤人的炮卵子会不会还在秋天出现。
不过他爹赵山都调到林场上班,不用去林班归愣了,想来今年冬该是遇不到了吧?
“岳啊,你不用急,休息好了再出发。”赵江说道。
虽然猪群搁山上,越快拉越好,但郭岳得整顿下,免得人出岔子。
急事缓做,就是这个道理。
赵江站起来,拍拍屁股,将枪一抓,对付建军说道:“大哥,咱走吧。”
“好。”付建军把烟一扔,也是掐枪起身。
和郭岳、胡华清分别后,赵江两人套上滑雪板,往坡下滑。到了沟塘子再解下滑雪板,到积柴道上车,直往小拇指山岗的阴坡去。
要掐踪,就不能开车了。
到了阴坡后,赵江和付建军就顺着猪神留下的踪迹追。初春来了,气温回暖,有些地方的雪就化掉了,但那土也泥泞,两人都是打围的高手,掐踪不成问题。
为了省劲,遇到有雪的地方两人就套滑雪板,泥就走路。
到了五点多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虽然不至于完全看不见,但打枪的话却十分影响视线。
“兄弟,它没停。”付建军看着面前的蹄子印,蹲着起身,面色凝重地说。
这面是阴的,沟塘子中的雪化掉,和泥土混在一起,满是大猪留下的痕迹。泥雪到处被拱开,这是猪神在跑的过程中,用鼻子拱食留下的。
正常来说,野猪受惊归受惊,但早上起窝到四五点,咋地也要吃东西。
猪神体力好,但相应的它食量也大,吃得东西多。
但这头上千斤的大猪,除去中途放了一泡尿,步子是没歇过的。这也是它为啥那么难打,上千斤,狗帮别说定住,就是趟子也不带这么远的。
“大哥,那咱慢慢摸过去。”赵江说着,就想把挎兜子从身上取下来。
大猪有拱食的痕迹,就说明它在前边不远了。只需要小心靠近,两人枪法都不差,这猪神就干下来了。